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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ijin 2025-08-19 19:30:36 小说推荐 8 ℃
古言‖本超绝女医文,女主凭医术打破困境,逆风翻盘!

荒漠、高温、缺水、沙暴、核辐射,这是“死亡之海”罗布泊在很多人想象中的标志。E90°′、N40°′,这是探险家余纯顺在罗布泊湖盆长眠的坐标,也是今日罗布泊最著名的“景点”之一。

年前,余纯顺不幸遇难的消息,让无数国人为之扼腕叹息。这位已经徒步中国八年、曾完成人类首次孤身徒步穿越西藏全境壮举的“壮士”,最终被发现的遇难地点,距离成功穿越罗布泊仅有“一步之遥”。其生前徒步的总里程达多公里,距离当时世界上走得最远的人托马斯·卡洛斯公里的纪录也仅有“一步之遥”。

余纯顺,一时成为上世纪年代最激动人心的名字,太多人将他视为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精神偶像。然而,偶像身后亦不乏争议的声音,有人说他为声名所累,有人说他的探险不够科学……

“天空未留痕迹,鸟儿却已飞过”,这是余纯顺生前最喜欢念的一句诗。如今,年过去,抛却曾经的众说纷纭,他终究在历史的天空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远天底下的壮士

余纯顺

年6月3日,已经退休的地质工程师、人称“沙漠王”的赵子允接到了来自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旅游局的电话,电话里的请求让他有点为难——请他协助上海电视台去罗布泊拍摄电视纪录片。

年近花甲的赵子允不怕去罗布泊,他一辈子在新疆地矿局搞地质工作,探矿、探险的脚步几乎踏遍了新疆的所有沙漠、盆地和高山,“沙漠王”的称号可不是白得的。他犹豫的是,6月至8月的罗布泊气温通常达℃以上,地表沙温更是高达℃,这是最不适合进罗布泊的季节。年,赵子允曾经历过一次夏季的罗布泊,那时的高温将帐篷中的蜡烛都化成了水。此外,因为陪同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官员进行天的野骆驼考察,此时的他刚从罗布泊归来不久,身体也需要休息。

但是,当赵子允得知上海电视台此次拍纪录片的主角是余纯顺时,他当即爽快答应:“我平时最佩服余纯顺这条好汉!”

余纯顺这条好汉是个上海人。

年,余纯顺出生在上海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度过了艰辛的童年。6岁时,母亲不幸患上精神分裂症长期住院,严重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得;岁时,长他两岁的姐姐也因遗传患上与母亲同样的疾病,很快病故;而父亲从年起就被下放到上海郊县进行劳动改造。小小年纪的余纯顺不得不学着成为“一家之主”,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患病的母亲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年幼的孩子不懂事,没有父母庇护的余纯顺常常成为小伙伴们欺负追打的对象。时间久了,他越发离群索居,要么躲在家里看书,要么一个人爬上屋顶、树上,遥望远天。很多年后,他在《壮心献给父母之邦》的演讲中讲起自己的童年,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早就知道,在远天的底下,有许多我迟早要去的地方。”

这一天终于来了。年6月,上海的一个文学沙龙上,岁的余纯顺向文学朋友们宣告:他要在不远的将来把中国这本“大书”全部看完!他说,一个国家好比一本“大书”,每个省份是书的一页,一个人如果只在一个地方生活,等于只看了这本“书”的一页,其实这本“大书”的每一页都相当精彩。

此话一出,全场愕然。年的中国,旅行绝对是个奢侈的字眼,大部分人几乎一辈子都难得离开一次家乡所在的省份,而余纯顺竟然要走遍全国。在场的朋友都不吱声,没有人相信他的设想能够完成,除了他自己。

这一年的余纯顺,是上海电器成套厂的一名工人,也是上海教育学院的一名毕业生。由于“上山下乡”,他错过了考大学的机会。从安徽农场回到上海工厂后,余纯顺利用业余时间报名夜大,白天上班,晚上听课,夜里点多回家后还要接着看书,一直到凌晨一两点才睡觉。年,他终于顺利通过了上海教育学院中文系的所有本科课程。

在书本上,他得知阿根廷有个世界上走得最远的人叫托马斯·卡洛斯,托马斯曾用年的时间走遍五大洲,保持了徒步公里的行程纪录。儿时迟早要去远天底下的念头再次在他心里冒出,他告诉自己的父亲:“世界上走得最远的人最好是中国人,这个‘破纪录’的任务我要来完成。”

然而,这样向往远方的余纯顺注定要忽略家庭。或许这也是探险家必须付出的代价,余纯顺的婚姻最终走到了尽头。而此时,他徒步走遍全中国的设想却日渐具体而清晰:

要在八九年中孤身徒步走完中国所有的省、市、自治区;要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把全部少数民族一个不漏地走访下来的人;要徒步到达中国的最东端、最西端、最北端和最南端;徒步走访中国的里程数要达到5万至6万公里,打破托马斯先生保持的纪录;要走遍“世界第三极”青藏高原;还要一边走一边搜集各种资料,像徐霞客一样,写成一部反映中国当代风貌的游记。

年7月1日,余纯顺背上行囊,义无反顾地出发了。起初,他的经费只能来自家里微薄的积蓄,一路风餐露宿、节衣缩食,有时连续徒步几天只能啃上几口干粮。后来,听说他的故事后,越来越多的陌生人心生敬意,主动帮助这位囊中羞涩却心怀壮志的中年汉子。各地媒体慕名而来,他们在报道中尊称余纯顺为“壮士”,就这样,从东北的长白山到西南的青藏高原,余纯顺徒步中国的“壮士”之名越传越远。

当时在巴州旅游局工作的彭戈侠,最早就是从报纸上“认识”余纯顺的。他已经忘了报纸的名字,却清晰地记得报道的细节:一位司机在南疆戈壁路遇余纯顺,看他艰难跋涉,便提出捎他一程,余纯顺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他说,自己是徒步中国,坐一次车就前功尽弃了。彭戈侠当时只是对余纯顺有点佩服,没想到,不久后的年,他竟成为余纯顺挺进罗布泊的向导之一,并与其有了一段终生难忘的经历。

见到余纯顺之前,赵子允也从报纸杂志上看过不少他的故事。当他在电话里得知余纯顺要进罗布泊的消息时,余纯顺已经徒步八年,走完了青藏高原全境,走遍了大半个中国,沿途走访了个少数民族,拍摄了1万多张照片,写下了多万字的日记,徒步里程数则达多公里。

年,徒步旅行,大部分情况都是发达国家的富人所为。而余纯顺除了一颗滚烫的心和一双强健的腿,没有任何高科技的安全设备,几乎一无所有的他就这样走了八年。深深佩服他的赵子允,当天晚上就动身前往巴州首府库尔勒市,他决定了,要助这位远天底下的壮士一臂之力。

“苍天助我!”

出发前,彭戈侠(左二)等人与余纯顺(左三)一起制定路线。

一夜火车,赵子允于6月4日早晨到了库尔勒市楼兰宾馆。他曾这样回忆与余纯顺的第一次见面,“皮肤黝黑、满脸胡须、身体魁梧、具有男子英雄气概的余纯顺一见到我就兴奋地喊道:‘天上掉下个赵工来!’‘苍天助我!’”

余纯顺此次穿越罗布泊,助力确实不少。与以往的孤身徒步相比,这是他徒步八年来得到支持最多的一次。

除了赵子允、彭戈侠二人义务做向导,上海电视台准备了三台GPS定位仪以及八宝粥、方便面等大量食物。楼兰宾馆是第二次接待余纯顺,几年前余纯顺徒步南疆时曾住过这里,这次一听他要走罗布泊,当即热情地免了余纯顺一行所有的食宿费用。当地保险公司免费为余纯顺一行提供了价值万元的人身保险。库尔勒一位个体老板李文改,素昧平生却主动找来,提供了箱矿泉水,表示要“帮余哥一把”。通过当地朋友的斡旋,石油物探局地调三处还为余纯顺一行提供了两辆带有车载电台的德国进口沙漠车。

彭戈侠告诉记者,那时在库尔勒装个固定电话至少得两三千元,移动电话几乎没人见过。过去他们进沙漠,都得背着十几公斤重的单边带电台,电池还得省着用。这次能有车载电台,算是当时沙漠里很先进的通讯设备了。

尽管如此,彭戈侠等人还是颇为担心。他们极力劝说余纯顺,6月不过罗布泊,年前,科学家彭加木就是6月中旬在罗布泊失踪的。年,美国地理学会曾有5个走遍世界的考察团成员,硬要在6月进罗布泊,结果尚未走到罗布泊边缘,就自己逃回去了。他们建议余纯顺换个季节再来穿越罗布泊,最好是9月或月,那时恰好可以避开高温,沙暴也相对少一些。

然而,倔强的余纯顺却不同意。早在几个月前,他就把年确定为自己的“沙漠年”,他的计划表排得相当满,6月走罗布泊,7月、8月更热,9月、月去南疆训练骆驼,然后自西向东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月、月还要徒步“五大沙漠”里的其他四个。“没有时间了。”彭戈侠至今仍记得余纯顺当时的坚持,“我就是要打破6月份不能进入罗布泊的神话。”

没办法,他只好和同事们一起协助余纯顺制定行动路线。余纯顺是5月日抵达库尔勒的,在上海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到来前,他们已经制定了两个方案。一是从库尔勒出发,经过营盘、老开屏、前进桥、龙城雅丹群、土垠,进入罗布泊湖盆,然后向西出罗布泊至楼兰古城,再经前进桥返回库尔勒。另一个方案前半部分与方案一类似,只是考察楼兰古城后要再进罗布泊,从罗布泊南岸出,最后一路向东沿古丝绸之路南线到敦煌。

按照余纯顺惯常的坚持,两个方案无论选哪个,都要全程徒步。但是,全程徒步的话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不仅时间紧张,而且6月高温,就算余纯顺能够坚持,摄制组的工作也会十分艰难。最终,为节省时间,大家选择了第一个方案,余纯顺也做了一些让步,同意将徒步路线缩短为从土垠经罗布泊、楼兰到前进桥的多公里,其余路程坐车。

大家不知道的是,余纯顺内心其实从来没有放弃全程徒步的想法。6月2日,他在日记中写道:“我决定先不按我的计划走,完全配合他们拍片子,以后我再重走。”

事实上,配合拍片子的同时,余纯顺也在见缝插针地徒步。几天前的5月日,摄制组还没抵达库尔勒时,余纯顺已经背着行囊,向库尔勒以南公里外的兵团农二师团场出发了。他说,之前几个月一直忙于整理日记和写稿,走这几百公里路,既是热身,也是为了适应塔里木周边的气候环境,为9月、月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做准备。

出发前,余纯顺一脸自信:“我这可以说是‘小试牛刀’,胜率在百分之百!”没想到,就在他出发后的第二天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暴就袭击了库尔勒以南地区,而团就在沙暴掠过的范围内。

这位内地来的汉子,应对得了沙暴吗?彭戈侠很担心。余纯顺的日记对这场沙暴却是轻描淡写,“下午4时,戈壁滩上刮起两个多小时的狂风,形成‘沙暴’,一时遮天蔽日。我们躲避于一间距尉犁县城8公里处的小卖部内。”三天后的6月2日,余纯顺安全回到库尔勒,他显然没把热身途中的沙暴放在心上。这时的他完全不曾预料到,罗布泊的沙暴要比这里猛烈太多。

6月,向罗布泊进发

余纯顺横穿罗布泊壮行仪式在楼兰宾馆前举行。左三至左六依次为赵子允、余纯顺、宋继昌、彭戈侠。

年6月6日,出发的日子终于到了。这天中午1点半,余纯顺横穿罗布泊壮行仪式在楼兰宾馆前热热闹闹地举行。从当年留下的影像资料里可以看到,烈日下的余纯顺显然激动不已,他接过蒙族姑娘们敬献的“上马酒”,再次表示:一定能顺利实现穿越,打破6月份不能进入罗布泊的神话。

下午3点半,余纯顺、赵子允、彭戈侠、摄制组的5位工作人员和两名司机一行人,开着两辆沙漠车向罗布泊出发。沿着库鲁克塔格山前的戈壁公路,汽车在漫天尘土中颠簸前行。与其说是沿着公路,不如说是依靠两位向导的经验和感觉,因为那时的戈壁滩上根本没有成形的路,只有时断时续的车辙印子。

越往前走,路越不清晰,相对有经验的彭戈侠也不得不努力辨认方向和路口。车子里更是热得似蒸笼,大家都觉得不对劲儿,一检查才发现,原来出发前竟忘了给汽车空调加氟利昂,两辆车的空调都是坏的。这时再回头也来不及了,一群人拿毛巾不停地擦汗,还是热得不行。所幸车内全是男性,大家干脆脱得只剩下内裤,即便如此,所有人还是汗流浃背。好不容易挨到晚上,气温稍低了点,可以安营扎寨休息一番。没想到戈壁滩虽荒凉,成群结队的蚊子、飞蠓却不少,大家只能躲进闷热的帐篷里。

如此边前行,边拍摄,余纯顺的情绪却一直很高涨,他多次跟彭戈侠讲,明年香港就回归祖国了,他要徒步到香港去,以后还要去澳门、去台湾,那才算是真正走遍全中国。他还跟赵子允商量,以后要找机会,两人一起去揭开彭加木失踪之谜。

6月9日中午1点,经过前进桥、土垠,穿越罗布泊湖盆,从罗布泊西岸出,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距离楼兰古城六七公里的地方。

楼兰,这个位于罗布泊西岸的神秘古国,于公元前年建国,到公元年突然消失,直到上世纪初,才由瑞典人斯文·赫定偶然发现。据说,当时赫定一行已经准备在罗布泊北岸宿营,准备掘井取水时发现唯一的铁铲丢失了,赫定于是派一名向导返回寻找铁铲。没想到,向导寻找铁铲时突遇大风,一场沙暴过后,眼前竟神奇地呈现出了高大的泥塔和层叠不断的房屋,而这些泥塔和房屋,竟然就是消失了十几个世纪的西域古国楼兰留下的遗迹。从那以后,楼兰古城就成了科学家和探险家们最渴望探访的圣地。

余纯顺此行当然也不例外,楼兰,也是他一直向往罗布泊的一个重要原因。汽车无法通过密布的雅丹群,大家便在℃的高温下耐心熬到下午5点,才弃车步行六七公里前往楼兰。当天晚上,第一次见到楼兰古城的余纯顺兴致勃勃,一边拍照片,一边与众人大谈楼兰的兴衰。他在当天的日记里写下了自己对楼兰的见解:“此地原先为平坦的河边绿洲,从枯死千年而不倒的四周皆是的胡杨木看,此地原先很平坦,由于绿林带枯死消失,风蚀日久,平地变成了现今的雅丹地貌,方圆几十公里均为大片雅丹地貌……”

第二天早上,趁着朝阳的晨曦,摄制组拍摄了余纯顺探访楼兰古城的素材。6月日的日记里,余纯顺也一一记下了楼兰的标志性建筑:“三间房”、村人住宅、石磨、佛塔……

此时,摄制组需要拍摄的素材已经基本完成。如果余纯顺没有那么坚持,完全配合摄制组,其实他也可以随车队先撤出罗布泊,换合适的时间再重走罗布泊,没有人会责难他。但是,余纯顺似乎从未想过走捷径,6月日这一天,他又在日记里重申了坚持徒步罗布泊的决心:“考虑到‘走向罗布泊’是纪录片,我必须维护其真实性、纪实性,该片才有说服力。”谁也没想到,这竟然成了余纯顺八年徒步日记的最后一篇。

“咱们前进桥见!”

拍摄完楼兰古城,余纯顺要正式开始徒步了。按照出发前的方案,一行人先陪他经罗布泊湖盆原路返回土垠,然后摄制组绕过土垠附近的龙城雅丹群到孔雀河上的前进桥,而余纯顺则独自穿越罗布泊至楼兰,再从楼兰徒步至前进桥与摄制组会合。

楼兰至前进桥的路段余纯顺从未走过,彭戈侠特意为他绘制了一幅示意图,他还告诉余纯顺:“万一迷路,记得一直往北走,也就是朝库鲁克塔格山的方向走。这样,最北部那条干涸的孔雀河是必经的,找到孔雀河,再找前进桥就不难了。”

为了确保安全,也为了减轻余纯顺徒步时的负重,一行人坐车从楼兰返回土垠途中,每隔7公里就埋下6瓶矿泉水,每隔公里就埋下全天的干粮及饮用水。在罗布泊湖盆需要向西转弯的T字路口大约两三公里处,余纯顺还和彭戈侠一起埋下了一箱矿泉水和一箱食品。每个埋水点,都是用彭戈侠随身携带的工兵锹挖坑、埋好,最后再用白色塑料袋装满沙土,放在上边作标识,埋好后大约有四五十厘米高。这样的高度和标识,正常情况下应该不难找到。

6月日晚上,一行人顺利返回土垠。出发几天来的煎熬,已经让每个人都精疲力竭,但是,想到第二天余纯顺就要开始徒步,大家又都兴奋起来。夜色之中,大家为余纯顺开了简单的“壮行会”,一箱“楼兰干白葡萄酒”、几碟在沙漠中炒好的素菜、几听罐头,成了余纯顺徒步前最后的晚餐。

彭戈侠记得,平时很健谈的余纯顺,那晚却有点心事重重。交杯换盏间,又有人劝他放弃徒步计划,换个季节再来,有人再次提到了彭加木在6月的失踪。这些话最终都没能改变余纯顺的决定,他仰脖喝下一杯酒,只说了一句话:“这么多人帮我,如果这次穿越不成功,那是天亡我也!”

第二天早上9点,余纯顺拒绝了车辆和其他人的陪同。赵子允反复叮嘱他,历史上还没有人从6月的罗布泊走过,一定要小心。余纯顺却笑着说,徒步全程不过多公里,按照他的行走速度,“两天半就能干掉,完全没有问题。”说完,迈开大步就向罗布泊走去。一行人久久地注视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彻底隐没在灰褐色的大漠中。

此时,按照计划,摄制组工作人员、两位向导和两名司机应该趁着上午相对不热的天气,抓紧时间驱车返回前进桥,等待接应余纯顺,但两辆车却许久没动。

或许是隐隐觉得不安,摄制组的编导宋继昌决定,去前进桥的时间推后,原地待命至下午3点,然后开车追余纯顺,只要他略微感到身体不适,就把他拽上车,拖回来!

午后3点,摄制组一行再次向着罗布泊出发了。4点分,他们终于在湖盆中追上了余纯顺。彭戈侠告诉记者,根据沙漠车的里程表数字,他们从土垠到追上余纯顺共开了公里,而这段路程余纯顺在超过℃的高温下竟然只用了不到8个小时,平均每小时徒步4公里多——这可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纪录!

此时的余纯顺,背包都被汗水浸得湿透了,黑红的脸上汗水更是止不住地流淌,但他的精神状态却好得不可思议。他握着拳头挥了几下,乐呵呵地说:“从出发到现在,我一次没休息,一气走到这里的。”出于担心,大家纷纷叫他坐上车,把两边车门打开吹吹风休息一下,余纯顺却倔强得连这点“瑕疵”都不能容忍,他拒绝了,只为了保证徒步的纯粹。他还安慰大家:“我这不是走过来了吗?再走几公里,就到第一个埋有水和食物的宿营地了,到了我就扎帐篷休息,今天早点睡觉,明天赶早走。”

面对余纯顺轻松的笑语,原本颇为担心的众人终于放下了心。最艰难、最缺水的湖盆路程已经过半,前往第一个宿营地的最后几公里路,对余纯顺来说简直就是探囊取物。

彭戈侠回忆,那天下午追上余纯顺时,应该是大家心情最放松的时刻,他们终于正式同余纯顺分手了。临上车时,余纯顺对他说:“老彭,剩下的路我一天半就可以干掉。”坐进车里,只见余纯顺一边向南走,一边挥动着草帽,大声喊着:“咱们前进桥见!”

谁也没有想到,此时看起来精神抖擞的余纯顺,竟然会在几个小时之后,错过湖盆中的T字路口,也错过了他获得生机的生命路口。

魂归大漠

余纯顺的帐篷。

6月日中午,摄制组一行顺利到达早已干涸的孔雀河上的前进桥。汽车从前进桥继续往南公里,就是摄制组与余纯顺约定的日中午会合的具体地点。

考虑到余纯顺体力不错,赵子允和彭戈侠猜测,说不定余纯顺日晚上就能走到会合点了。于是,趁着日落时分气温稍低,他们赶紧取出一顶红、黄、白三色的尼龙帐篷,绑在会合点的地势稍高处,以便于余纯顺更早看到。赵子允还站在高地上遥遥望了一会儿,结果,他没等来余纯顺,却等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沙暴。

汽车旁,一锅土豆丝刚刚炒好,明晃晃的天空突然变得昏暗,仿佛一口倒扣的大锅。紧接着,来势凶猛的狂风卷着阵阵沙尘袭来,眼前的炒菜锅连同土豆丝瞬间被大风卷到半空中,近在咫尺的两辆沙漠车很快在沙尘的遮挡下消失在视线中……沙暴来了!

就像以往的每一次罗布泊沙暴一样,完全没有预报的可能。好几顶帐篷被狂风吹倒埋在沙中,除了彭戈侠,其余人全都被迫钻进车里。呼呼的风声,夹杂着沙粒打在车身上的噼里啪啦声,这一响,就是一天一夜。

日早晨众人醒来时,大风仍在肆虐,他们开始担心余纯顺。8点半,彭戈侠、赵子允等三人顶着大风,朝着余纯顺应该回来的方向一直走了5公里,他们希望早一点接到余纯顺。然而,三个人一直等到下午6点多,除了打在脸上如同针扎般的沙子,什么也没等到。他们不得不回到会合点。

晚上8点,风终于停了,余纯顺仍不见踪影,大家越来越焦灼。但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相信,余纯顺肯定已经在沙暴来袭前走出了罗布泊,他们猜测,余纯顺可能只是被沙暴阻挡在了楼兰附近,或者在楼兰和前进桥之间迷了路。

于是,日一大早,大家兵分三路,彭戈侠带人去楼兰古城找人,赵子允带人向孔雀河、前进桥方向接应,宋继昌则带人留守大本营。晚上8点,彭戈侠和赵子允几乎同时回到大本营,三路人马碰了头,仍然没有余纯顺的任何消息。

这天夜里,所有人都睡不着了。大家抬出发电机,在大本营高处架上两只灯泡,又在附近点燃了几株枯死的胡杨,都是为了给余纯顺指示方向。电灯彻夜未熄,胡杨直到日早晨还冒着青烟,但是余纯顺仍然杳无音信。

日上午,大家不敢再等了,无奈地开通车载电台,向库尔勒方面报告:同余纯顺失去联系已经5天。当天下午,巴州党委、政府向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紧急报告,请求出动飞机寻人。

同一天,赵子允、彭戈侠一行再次分成三个搜寻小组,向余纯顺可能出现的三个方向寻找了一天,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日凌晨2点,自治区人民政府开始协调直升机出动一事。上午点,库尔勒方面派出两辆满载食品、饮用水的汽车前来罗布泊救援。

日上午,新疆军区派出的直升机已从乌鲁木齐起飞,中途忽遇暴雨,直到中午1点半,直升机才在摄制组所在的大本营附近降落。这架直升机的机长孙刚是特级飞行员、陆航三团副参谋长,年前的年,他曾经参与寻找彭加木的行动,没想到,年后竟又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季节,再次执行类似的任务。

因为相信余纯顺已经走出了罗布泊,直升机最先寻找的依然是楼兰周边。飞机飞得很低,离地面仅有三四十米,彭戈侠靠着舱门的舷窗,连河道两岸干枯的胡杨枝条都看得一清二楚,从楼兰向东,他又看到了6月9日白天汽车留下的车辙印,可惜,死寂的荒漠里就是不见余纯顺的踪影。

同一天,又去楼兰徒步寻找余纯顺的赵子允等人带来消息,大家此前埋在楼兰的多瓶矿泉水,依然原封不动地留在那里。这个消息瞬间让大本营笼罩在了不祥的阴云中,因为这意味着,余纯顺很可能根本没有抵达楼兰,那么,他可能还滞留在高温缺水的罗布泊中!

日早上9点分,直升机开始了第二次空中搜索。这一次,飞机搜索的范围扩大到了罗布泊。点分,飞机飞到了罗布泊湖盆上空,无边无际的褐色湖盆中,果然隐约出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蓝点。彭戈侠只看了一眼,就脱口惊叫:“那是余纯顺的帐篷!”

飞机逐渐降落,机身还在左右摇摆,彭戈侠已经迫不及待地拉开舱门跳了出去。他直奔目标而去,一边跑一边喊:“余老师!余老师!”直到这时,他心里仍怀着一丝希望。

蓝色帐篷果然是余纯顺的,可帐篷周围却不见他的身影。彭戈侠和其他搜寻人员走近帐篷,只见它的一角已经塌落,余纯顺随身携带的藏刀落在帐篷门口。探身望进帐篷,里面躺着的余纯顺,早已没了气息。

余纯顺遇难了。

遇难之谜

彭戈侠等人为余纯顺竖起了临时墓碑。

帐篷里的余纯顺,头部肿胀得五官都失去了比例,他的头发像洗过一样,长而浓密的胡须也是湿漉漉的——他显然是在高温中脱水而死。然而,他始终没有忘记,像他生前在演讲中所说的那样,头朝东脚朝西,安静地躺下。

曾有人在他演讲中问他:“如果你倒下来还有一二秒钟,你的脑子里怎样想?”余纯顺不假思索地回答:“在我倒下的一瞬,我的头、我的手也必将指向东方。为什么指向东方呢?因为我走中国的终点是台湾,台湾在中国的东方,我的家乡上海也在中国的东方。”

对于死亡,余纯顺似乎从不讳言。就在徒步罗布泊前的年4月,他在广播节目中接受采访时坦言:“死亡,我觉得这是我们人世上的每一个人必然的也是最公平的归宿,我认为死亡可以把它理解成为是一种回家。”进入罗布泊前,他还对赵子允说过:“人本身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我是个浪迹天涯的人,最终还要回到大自然去。我早已置生死于度外。”

余纯顺的确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是与他一见如故的赵子允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不到天之后,余纯顺的话竟一语成谶。

按照余纯顺生前的遗愿,也按照国际探险界的惯例,赵子允提议将他就地掩埋。6月日下午,直升机带来了花圈、工具和一块木板。陪伴余纯顺挺进罗布泊的同伴们,在他的遇难地附近找到一处避风处挖了墓穴。彭戈侠在木板上写下“余纯顺壮士遇难地”几个大字,为余纯顺竖起了临时的墓碑。

随飞机同时抵达罗布泊湖盆的,还有法医。经过法医鉴定,余纯顺系在高温环境下缺水而引起急性脱水,全身衰竭而死亡,他离开人世的时间是6月日。

毫无疑问,正是罗布泊令人难以忍受的高温和缺水,夺去了余纯顺的生命。

可令人疑惑的是,大家沿途为余纯顺埋下了那么多矿泉水和食物,余纯顺为何没有找到?返回库尔勒的途中,彭戈侠等人摊开地图,将余纯顺遇难的坐标点与出发前的线路图进行对比分析,赫然发现:余纯顺本应在E90°′、N40°′的T字路口向西拐弯,但他的遇难地坐标为E90°′、N40°′,这个坐标并不在原先计划的路线上。他显然错过了T字路口,径直走向了路口以南偏东的方向。

彭戈侠告诉记者,他们此行共带了3台GPS定位仪。出发前,大家曾建议余纯顺随身带一台,余纯顺却苦笑着说:“我走了8年,从来没有用过这玩艺儿。现在又有这么多事,哪有工夫摆弄?如果给我3天时间,我一定学会用它!”

最终,孤身走进罗布泊的余纯顺没有带一台GPS定位仪。在没有任何参照物的罗布泊湖盆,没有携带任何现代定位设备的余纯顺根本不知道,他最后倒下的地方距离本应拐弯的T字路口,仅仅只有几公里。如果能够找到T字路口,再向西走3公里,那里就会有满满一箱矿泉水和一箱食品等待着他,这些补给不仅足够供他补充水分和能量,甚至要用剩下的水洗脸降温都足够。可惜,余纯顺错过了路口。

彭戈侠至今想不通,这段路他们和余纯顺前一天刚刚坐车走过,沙地上甚至还留着汽车驶过的印子,徒步经验丰富的余纯顺怎么会错过路口迷了路?

有人认为,余纯顺倒下的位置,正好位于年4月赵子允带领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官员考察野骆驼时走过的路上,或许余纯顺是被这条路误导了。殊不知,这条纵向穿过罗布泊的路,一直通往几百公里外的阿尔金山,全程滴水全无。

有人猜测,喜欢摄影的余纯顺或许是在路口附近拍照,拍照的时候可能转身、拐弯、离开正确的道路,等拍完照退回来,就分不太清方向了。

还有人说,余纯顺可能不仅仅走过了路口几公里,他可能走过了十几公里、几十公里,但始终找不到预埋的水和食物,发觉走错了又返回去,来来回回,却始终没有找到正确的路口。

而据彭戈侠分析,余纯顺可能是受到了帽子的影响。为了遮阳,余纯顺6月日那天戴了一顶宽边的草帽,这导致他的余光受影响,罗布泊四面荒芜,他只顾埋头走路,可能没注意两边的情况。汽车在罗布泊留下的车辙并不宽,沙地上轮印比较明显,但罗布泊中也有坚硬的盐碱地,这种地方汽车留下的印记就不怎么显眼,也许几步路没注意,就走过了本应拐弯的路口。

……

种种分析和猜测,不一而足,直到今天,人们也无法确定余纯顺迷路的真正原因。

因为余纯顺坚持在6月穿越罗布泊,他遇难后也曾有一些争议的声音。有人说他的行动缺乏科学性,有人说他是为声名所累,为了声名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是,这些都没有影响他对更多人的激励。

6月日,余纯顺的追悼会在巴州举行,大厅中央的条幅上联是“风雨八年走中国”,下联是“魂归大漠当英名”。当地政府、机关和余纯顺天南海北的朋友们送来的花圈摆满了大厅。当地保险公司赔付了余纯顺万元保费,远道而来的余纯顺父亲余金山却当场宣布,把万元存入银行,成立余纯顺探险基金会,支持那些有困难的探险家和学者。

7月日,余纯顺的家乡上海特意为他开了追思会和墓碑奠基仪式,那天气温高达℃,参加追思会的仍有两三千人。随后,余纯顺摄影展举办,短短一周内参观者不下十万人次。他走遍西藏的遗著和日记成书出版时,更是洛阳纸贵,由于读者太过热情,主办方甚至不得不举行了两次售书仪式。

一年后,摄制组和赵子允、彭戈侠等人再次来到罗布泊,在余纯顺生前好友黄海伯的资助下,他们为余纯顺竖起了花岗岩的墓碑。

墓碑上,是时任上海市副市长龚学平的亲笔题字“余纯顺之墓”。墓碑上方,嵌着余纯顺的半身青铜头像,他的目光似乎仍在眺望远方。墓碑左下角,是一双青铜鞋子,提醒着人们余纯顺徒步8年穿破了多双鞋子。墓碑西北米处,是黄海伯为余纯顺撰写的墓志铭,其中有一句是这样写的:“倒下的是躯体,前进的是灵魂;中断的是旅程,不朽的是精神。”

如今,到罗布泊去的人越来越多,彭戈侠仍然时不时为这些后来者担任向导。他说,自己至少去了次罗布泊,每一次,余纯顺墓和彭加木失踪地都是探访者一定要去的地方。这两个相距公里的地点,已然成了罗布泊新的标志性景点,也成了激励后人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精神坐标。

本文首发于《北京日报》年5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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