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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春宫乱(繁华歌尽)_重生之春宫乱小说免费阅读_九五免费小说

baijin 2025-08-19 19:35:16 小说推荐 6 ℃
本朝堂权谋文,从棋子到棋手,每一步都是算计!大爽文!

魏璇浑身像被血染过,急忙停了马,翻身下去。

周旖锦顺势跟下来,身形晃了晃,握着金簪的手明显被压出一道红痕。因着恐惧,她面颊有些红,浑身又因寒冷而微微战栗。

“备车回宫。”周旖锦吩咐道。

她微蹙着眉,拢好有些凌乱的前襟,抬起头直视着魏璇的眼睛,又说道:“质子殿下救驾有功,今日冒犯,本宫便不与你计较。”

“微臣谢娘娘恩德。”魏璇松了一口气,忙半跪在地上,行礼谢恩。

正准备吩咐备车,一旁魏璇的小厮走上来:“启禀质子殿下,异军已被剿平,捉了十个活口。”

魏璇点点头,沉声道:“押入大狱,好生看管,明日提审。”

当街遇难,周旖锦不禁疑惑:“堂堂皇城内,这些人是从哪来的?”

说到这,她忽然愣了愣,想起自己树敌众多,惊愕道:“莫非——他们要行刺本宫?”

“禀娘娘,这些人是天晟教。”魏璇抱拳,低声答道:“这教派近日在民间广为招募,听说教主是一位神通广大的仙人,在民间影响极大。如今边疆亦有战乱,他们便借机生乱,闹到京城里,皇上派我平叛异军,无意冲撞了娘娘。”

魏璇垂眸看着地面,眼尾清晰的一点黑痣,衬得那眸子愈发乌黑深邃。

“……原是这样。”雨渐渐停了,周旖锦沉思片刻,低头看向半跪在地上的魏璇。

铠甲上血色未褪,月色掩映间,泛着银白色的微光。他鼻梁高挺,宛如一块无暇美玉,即便浑身浴血,也透着棱角分明的清贵冷俊。

只这一眼,周旖锦忽然有些明白,为何他在宫里的日子这样落魄,魏景也如此厌弃他。

这样一张俊美如妖魅的脸孔,时时刻刻提醒着旁人,他是玥国的皇子,即便身处宫中,只不过是屈居人下为质。

这些年张才人亦不受宠,魏景便只将他当成一颗要挟玥国的棋子,打发他去做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只因这样一副面容出身,他便是被整个王朝所抛弃的人。

落水之后,周旖锦也暗中打探过魏璇的底细,魏景平日里只让他做些无关紧要的差事,他在宫里又无依无靠,平日里没少被几个皇子欺辱,甚至得势的太监都能来他面前肆意耀武扬威。

平叛一事并非什么轻松的活计,异军多为百姓组成,稍有不慎便落得残暴名声,再想到那四皇子一届庸才,却还要将她哥哥也派去助他立战功,顿时便有些怨怼。

从前念起梦中之事,也怨魏璇不曾查明真相便赐一条白绫,却从未想过,他韬光养晦走过这一条荆棘丛生之路,要默默忍受多少折辱,又是何等手段心机,才能步步为营,一将功成。

想到这,她心里不满消去了许多,觉得方才因着窘迫对他有些苛责,又怕他怀恨在心,便弥补道:“你也算对本宫有恩,明日本宫差人送些赏赐到你母妃宫里,以示嘉奖。”

一旁的侍从已经抬了担架将桃红送过来,周旖锦忙走上去,桃红的腿上缠了好几层纱布,还隐隐透着血,万幸没伤到筋骨,只是皮肉有损,需要好生休养。

周旖锦有些惆怅,前些日子还想着要依仗魏璇这枚棋子,以便日后出宫养老,可方才一时情急,却斥责于他,如今想要贸然施恩,只怕引起他的警惕。

“本宫是知恩图报之人,今日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你有什么困难,尽可以来找本宫帮忙。”周旖锦声音不大,亦言尽于此。

魏璇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深邃的眸子带了些不明的意味望向她,犹如深林里警惕的野兽,片刻,他垂眸道:“谢娘娘大恩。”

侍从将桃红抬上马车,周旖锦离开时,已是子时。

马车往皇城里驶去,经历这一遭,她忽觉十分疲惫,撑着额头,在颠簸之中昏昏沉沉。

魏璇站起身,缓缓将佩刀上的暗红血液擦拭干净,伫立在那街口许久,脑海里警惕的那根弦才慢慢松懈下来。

他默不作声,望着那马车渐远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已是深夜,凤栖宫内外却灯火通明。

周旖锦身上有几处小伤,召太医贴了药,又叫水沐浴。

“娘娘。”门被叩响,是她的陪嫁宫女柳绿。

柳绿和桃红一并从周府随她入宫,平日里主管外院,打理的井井有条,也是凤栖宫里人人尊敬的大宫女。周旖锦不放心宫里的人,犹豫再三,还是把她叫到了身边。

“桃红受了伤,这几日你进内院服侍本宫。”

这一夜折腾让她十分疲累,浴房里烟雾氤氲,水面上洒了花瓣,散出柔柔的幽香。

周旖锦闭上眼,思索着这几日身边的离奇,分明是场大梦,却令人心里忍不住胆憷忧惧。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竿头。

淡粉色纱帘迎风轻动,床榻上,周旖锦墨似的长发垂在脸颊边,周旖锦眯着眼,慵懒地伸展了一下腰肢。

柳绿端着水走进来,服侍她洗漱:“娘娘,皇上赏赐了许多珍贵物件,恐怕一会儿要来凤栖宫。”

周旖锦点点头,换好衣衫,走到窗边往外看,金银珠宝和流水一样的补品送进宫里。

不过半个时辰,魏景果然来了。

他刚下早朝,身上还穿着明黄的龙袍。边疆之事悬而未果,北边民间又出了蝗灾,再加上贵妃当街被异军所伤,大殿上一群老臣吵的不可开交,引得他十分郁闷。

看见周旖锦,他心情又冷了几分,面上却要扯出些尴尬的笑。

周旖锦正要行礼,魏景忙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你快好好休息,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魏景说话的时候眼神坚定又温柔,哪怕是穿着威严的龙袍,也充满了呵护宠溺。

从前周旖锦每次对上这样的眼神,都心动不能自已,如今看见了,心里却泛起异样的难过。

周旖锦低低应了一声,浅浅咬着唇。异样的感觉在她心里慢慢晕开,揉成一团晦暗不清的情绪。

感受到周旖锦的低落,魏景不免疑惑:“你这些日子,看起来都闷闷不乐,可是怪朕不来看你?”

魏景登基之后,并不经常入后宫,每月只是按惯例会来她这一两回,时常用完膳便走了,经常也不留宿。

“并未,”周旖锦回过神来,随口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怎敢叨扰,只不过是哥哥要前往边疆,臣妾心里担忧罢了。”

听了这话,魏景表情有些僵硬。

前些日子周旖锦落水,便是为她哥哥讨公道而致的,如今他又下了这样的圣旨,于情于理属实有些惭愧。

他既不放心周家势大,却又不得已要利用他的权势。魏景沉吟了片刻,想着周旖锦平日里虽跋扈,却对自己情根深种,左右不过哄哄她,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看见魏景犹豫的模样,周旖锦心里一沉,那回避的眼神进一步又印证了她里的猜测。

从前魏景总说,是他骄纵了她,让她爱使小性子,满后宫里没一个敢在他面前那般争风吃醋。

可如今,周旖锦才明白,她那份独有的骄纵原是她父母亲族给的,是他们打拼出一番天地,容许她在这腥风血雨的后宫独守着自己的那一份任性,而魏景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想到这,周旖锦心里蔓延出一阵尖锐的刺痛,呼吸一滞,狠狠压抑住鼻尖的酸涩。

魏景或许从来都未真正爱过自己,可那年少时懵懂的感情,三年的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在他心里又算什么?

二人各怀心事,一时间便沉默下来,明亮的日光透过雕饰繁复的窗棂,在周旖锦鼻尖落下一块轻巧的光斑。

忽然,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脚步凌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神不安地在周旖锦身上滑过:“皇上!储秀宫报,萧美人她小产了,像......像是中毒!”

霎时间,魏景的脸色沉下去,阴冷的让人发寒。

“起驾,去储秀宫!”他猛地站起来,视线掺了一丝狐疑,望着周旖锦,脸色微沉:“淑贵妃,你也一起去。”

一行人到储秀宫的时候,大殿内已是乱作一团。

听闻皇上驾到,主殿的瑶妃穿着一身精致宫装,急急迎出来,目光在周旖锦身上狠狠碾过去。

魏景一路冷着脸走进偏殿内,看见还未收拾好的凌乱血污,床榻上的萧美人满头大汗,衣衫凌乱,终于忍不住发作:“到底是怎么回事?”

瑶妃在一旁,急忙发话道:“禀皇上,萧美人一早吃了淑贵妃送来的补品,紧接着便腹痛难忍,吐血昏厥过去,臣妾急召太医入宫,却没想到她吃下的是极为强劲的毒药,孩子……也没救回来。”

说到这,她话里都带了哭腔,掏出帕子抹假装眼泪,又狠狠盯着一旁的周旖锦,怒斥道:“贵妃恶毒心肠,宫里谁人不知,平日里隐忍便罢了,如今却愈发猖狂,竟连皇嗣都敢谋害!”

周旖锦愣了片刻,脑海中忽然“嗡”的一响,若有所思。

这些补品,原是内务府往她宫里送的,那日她临时起意送去萧美人宫中,若非有人早在那下好毒,阴差阳错害了萧美人的子嗣,便只有当日在内务府的人知情了。

崔公公被革职后,她嘱咐把当日的宫女太监都赶出宫,严加看管,又安插了些自己的人手,这么短的时间,仅凭他们,手也伸不到萧美人这处。

那知道这一事的,就只能是......

周旖锦的眼神,慢慢落到人群中的文婕妤身上。

“淑贵妃。”

魏景声音沉郁,锐利的视线投射在她脸上,平静得几乎像是早有预谋。

周旖锦回过神来,目光坚定,辩驳道:“皇上,臣妾冤枉。”

“你——你身为贵妃,做出这等不齿之事,竟还想狡辩!”魏景捏着佛珠的手都隐隐颤抖。

“淑贵妃,你这毒妇!”

床榻上,憔悴的萧美人听见周旖锦的声音,怨气满腹,大力挣扎着起身。

她面色极其苍白,眼底泛着不正常的血红,神智混乱,直直冲着周旖锦扑过来,喝道:“毒妇!你还我孩子!你还我!”

萧美人扬起手便要打她,周旖锦眼疾手快,侧身避过了她。

她用了十成力气,扑了个空,倒在地上,面色狰狞,身上染着血污,活脱脱像是恶鬼一般。

“我要杀了你!”萧美人不依不饶,站起身又要打过来,力气之凶猛,几乎令人难以让人相信她才刚落了孩子。

“够了!”

一旁的魏景终于忍不住,厉声道:“宫阙之内,打打杀杀,成何体统!”魏景看着地上衣衫凌乱,不成人样的萧美人,脸上厌恶之情难掩,低声吩咐道:“还不快扶萧美人去休息。”

“皇上!”见萧美人被下人带走,瑶妃忙走上前来,跪在地上,眼泪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掉,哭的悲痛万分。

闻讯而来的妃嫔不少,已经在储秀宫围了一圈,不免都有些感慨。

瑶妃不依不饶:“淑贵妃掌管六宫,却做出这等下作事情来!萧美人与本宫情同姐妹,如今她被害成这样……皇上,您一定要为她主持公道啊!”

“本宫没有下毒,任凭皇上搜查,还萧美人一个公道。”面对瑶妃咄咄逼人,周旖锦的语气并没有慌乱。

魏景一时没有说话,那往日里总对她揣着宠溺的面容,此刻却写满了森然阴鸷。

周旖锦抿着唇,努力稳住心神,而更大的怀疑却从心底腾升而起。

她早派人紧紧盯着文婕妤与其身边之人的举动,文婕妤能力有限,若此事真是她所为,自己先前派出的那些探子不至于无所查获。

而如今,面前魏景与瑶妃一唱一和,甚至未曾仔细探查,便急着想要给她定罪,不禁令她猜测,此事的背后,是否有更大的力量暗中推动。

一旁的瑶妃丝毫不许她辩驳,斥责道:“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瑶妃娘娘所言甚是!”人群中,几个平日里与瑶妃交好的嫔妃乘机站出来煽风点火:“依我看,淑贵妃就是入宫三年无所出,嫉妒萧美人罢了!”

“姐姐小心些,淑贵妃可不比瑶妃娘娘,在府邸里就生了皇子,她最听不得旁人说自己子嗣缘薄,上次有嫔妃这样讲,在凤栖宫就被杖责了......”

周围嫔妃们想起周旖锦往日里的名声,彼此交头接耳起来,纷纷小声说着周旖锦的不是,又害怕地斜眼瞥着周旖锦的神色。

魏景迟迟没有动手,却不经意似的抵着喉咙轻咳了一声,人群中的文婕妤顿时心领神会。

身为天子,他无非是对周旖锦的母家忌惮,不肯做这个恶人,需要人替他烧把火罢了。

“皇上,”文婕妤鼓起勇气走上前,作势求饶:“您就饶了姐姐吧,我相信姐姐只不过是一时嫉妒,求宠心切,才犯了错误。”

她不理周围窃窃私语,继续拱火:“姐姐往日里行事任性惯了,我猜姐姐只是一时没有收敛,才做了这糊涂事。萧美人这个孩子保不住,以后还会有子嗣的,可姐姐的母家是百年功绩的臣子,扶持皇上登基的重臣啊!”

魏景眉头一震,似乎被戳到了痛点,当即怒吼道:“你的意思是,朕的皇嗣就比不上一个臣子的功绩?”

他面色发寒,额角的青筋跳动:“这江山到底是朕的,还是他周家的!”

龙颜大怒,顿时哗啦啦跪了一地,四周一片寂静。

“传朕旨意,贵妃周氏残害皇嗣,褫夺位份,打入大牢!”

几个侍从早有准备似的快速跑出来,把周旖锦按住。“慢着!”

周旖锦被压的跪在地上,仰头望着魏景,半是拖延、半是试探,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

“皇上您可知,这补品原是要送到臣妾宫里的,臣妾不过是心疼萧美人养胎不易,还被克扣了份例,这补品碰都未碰,当即便转送到储秀宫中。”

她抬手抱住魏景明黄的衣角,言辞恳切,作势求饶道:“臣妾惶恐,若不是这阴差阳错,如今中毒之人,岂不就是臣妾!如今真凶还未查明,便要治臣妾的罪,还请……还请皇上彻查!”

贵妃娘娘向来骄傲,甚少服软,众人看见她这副委屈的模样,纷纷也起了疑虑。

平日里她行事是张狂了些,也确实膝下无出,可宫里人人都知道,最有可能扶成储君的是瑶妃所生的四皇子,往日里对着四皇子,贵妃都以礼相待,这萧美人从前不过是瑶妃的婢女罢了,身份卑微,哪怕生了皇子,又岂能威胁到她地位半毫。

魏景抿着唇,沉默了半晌。

这事本就是文婕妤向他提起的,说此事十拿九稳,必能一举搬倒周旖锦。

愚蠢妇人。魏景低着头,压抑住内心的烦躁。

且不说此事跟周旖锦无关,她母家根基深厚,哪怕这事确是她所为,他也不敢贸然大加惩罚,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周旖锦这样辩解,没有实证,再如何也不能驳了丞相府的面子。

他无奈踌躇了少顷,终是松了口,吩咐道:“放开淑贵妃。”

正是这不长不短的犹豫,却犹如重石落地,在周旖锦心间轰然炸响。

“谢皇上。”周旖锦脸色发青,整理好衣物,缓缓站起来,但一旁的文婕妤见状,却有些乱了阵脚。

“那补品可还有剩?”话及至此,魏景再不能坐视不理。

补品的分量许多,小太监将剩余大半未煮的补品呈上来,太医用银针一探,脸色却犹豫了起来。

“有什么你直说便是。”

太医行了个礼,答道:“回皇上,这补品里无毒。”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了片刻。

瑶妃不信,忙上前问道:“可是萧美人早上起来只吃了这一个呀!补品无毒,萧美人又为何会小产?”

太医结结巴巴:“萧美人的确是中毒症状……”

“接着查,”魏景脸色阴郁地打断他,“凤栖宫、储秀宫都要查!”

下人端上茶给魏景消气,他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冷厉的目光从人群中文婕妤面上一晃而过,像是怒其不争。

见事态不如她所料,闹到要彻查的地步,文婕妤心里十分不宁,忙趁乱走到一边,挥挥手叫来一个宫女,低声耳语几句。

听见补品无毒,周旖锦松了口气。她站在暗处,表面像是脱险后的惊魂未定,而眼神却从未在魏景和文婕妤之间放松,见她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当即吩咐柳绿跟上去。

柳绿随着那不起眼的小宫女,一路穿过人群,那宫女走的极快,脚步如同鬼魅,似乎对这储秀宫的路线十分熟悉。

绕过前厅和走廊,那宫女在后院的一处偏僻柴房中停下。

柳绿紧张地抑着脚步,轻轻凑到一边,透过木窗的缝隙往里看去,蓦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宫女手里拿的,正是已经用过的煮具,还能看见残余的补品渣子!

看到这些,柳绿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正要躲开,那宫女却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了房门,余光正巧看见一旁的柳绿。

见状不妙,那宫女撒腿便跑!

她显然是有功夫在身,又对这周围的路线十分熟悉,一路左躲右窜,霎时便出了储秀宫。

后门口分叉小路很多,柳绿不熟地形,追了一会,便已经气喘吁吁。

最多再过两个门廊,或许就再也找不见人影了。

柳绿正心急如焚,忽然看见一旁路上走来一男子,她救周旖锦心切,顾不得那么多,忙冲他大喊道:“快!快帮我拦住前面那个宫女!”

魏璇方下学,今早五皇子刻意捉弄他,带着几个世家子弟拿墨泼了他的策论,他辩解不得,夫子大怒,罚他回宫抄书。正路过储秀宫边上,便看见一个宫女满脸通红,急急要他帮忙。

凤栖宫里的柳绿他认得,魏璇第一次去那里,便是柳绿姑娘在外头接应的他。

他眉眼一动,二话不说便放下书箱,急追前面那宫女而去。

魏璇身强体壮,身手了得,不肖片刻便提着领子将那宫女拎了回来。

那宫女跌在地上,眼神不安地睨着手里的煮具,吓得面色苍白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出来。

魏璇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但一眼便看出其中的蹊跷。他走上前,一把夺了那煮具,那银色的煮具中空空如也,只残留些粘在底部的补品渣子。

魏璇的眼神落在那略有些发焦的渣子上,忽然眉心一皱,低声道:“这补品中有鳝鱼,蒸煮时却被人刻意添了本不该有的荆芥,二者同食,会当即吐血昏厥,这下毒之人,实在是心思刻毒。”

玥国皇室的人都精通医毒两术,正因此,皇室斗争尤其惨烈,亲兄弟间手足相残之事屡见不鲜,亦有无心皇位的闲散宗室子弟,因精妙的医术,无论去到哪儿都被奉为座上宾。

魏璇从小长在玥国,医毒一事算得上是精通。

“果然是那文婕妤搞的鬼!”柳绿闻言恍然大悟,扶着腰大口喘气,斥道:“那文婕妤以贵妃娘娘名义私自克扣宫中份例,被娘娘罚了之后便怀恨在心,竟用这样下作的手段陷害娘娘!”

听到这话,魏璇愣了片刻。

前阵子内务府给翠微宫发份例时,不但不像往日般缺斤少两,还暗暗增添了许多,他本心里怀有疑惑,如此一听,从前倒是他错怪贵妃娘娘了 。

“什么陷害?发生了什么事?”他问柳绿。

柳绿一脸愤恨:“娘娘今日好端端的在宫里,便有人通传萧美人中毒小产,说是娘娘送的补品有问题,险些被下了大狱!质子殿下,我们快去储秀宫,给娘娘讨个公道。”

魏璇立刻明白了其中周折,将那煮具递给柳绿,自己则拎起地上那身子瘫软的宫女,一路便往储秀宫走去。

宫女已被吓得没了魂儿,竟也没做几分挣扎便被带走了。

快到了正殿,魏璇忽然停了脚步。

他这样的身份,参与进皇嗣一时里,恐怕冤屈没洗清,又更遭魏景疑心。

“你自己去吧,不要提我的名字。”魏璇低声吩咐柳绿道。

柳绿提着这宫女气喘吁吁走进来,还未发话,那宫女见了皇上和一众嫔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禁浑身颤抖,吓得魂不守舍,引起一片惊诧,众人面色各异。

“怎么回事?”魏景皱眉。

柳绿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细细道来:“回皇上,奴婢方才看到这宫女脸色不对,便一路跟着她,竟发现她进了后院,想带着这带有补品渣子的煮具逃跑!”

“奴婢恐其中有蹊跷,便将她带回来,望皇上明察秋毫!”柳绿犹豫了片刻,还是未将有毒一事说出。

闻言,文婕妤如坠冰窖,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屋内的空气骤然凝固了起来,连一直咄咄逼人的瑶妃都噤声。

魏景示意一旁的太医去查看,那太医捻其其中残渣,左右一番查看后,说道:“这煮具中的残渣,比未煮的补品内多添了一味荆芥,此物乃相克大忌,难怪萧美人服下后,不过多时便出现方才中毒的症状。”

听了这话,众人都面色一僵。周旖锦一直攥着的手终于松开,安定了许多,看着魏景面上不易察觉的懊恼神色,不禁心血涌动。 但转眼,她脸色恢复了平静,凛声向那宫女问道:“你刻意下毒谋害皇嗣,背后是谁指使?”

那宫女嚎啕大哭的声音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抬头,眼神忽然瞟到人群中文婕妤狠厉的目光,吓得浑身战栗着抽噎。

她全家人的性命都在文婕妤手中,怎敢说出真相?

宫女一狠心,咬着牙:“奴婢……无人指使!”

周旖锦冷眸幽深,缓缓扫过她面容:“你若不说真话,便是欺君之罪,待本宫查明真相,免不了株连九族。”

她站在高位,精致的面容上带着森森寒意,垂眸看过来,端的是威严万分,令人不敢直视。

周旖锦脸色冰冷,护甲轻轻叩着桌面:“不仅如此,本宫的跋扈名声,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到时候,你父母亲族是被凌迟还是剥皮,本宫也说不准。”

宫女听了这话,顿时脸色煞白,两股战战,浑身像弹棉花似的卸了力,“扑通”一声跌落在地上,嘴唇嗫嚅,就要供出答案。

文婕妤只觉得自己满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耳朵里嗡的一声,魂不附体,几欲尖叫,喉舌都干结住了。

“放肆!”

千钧一发之际,上座的魏景忽然出言打断。

周旖锦向来冷漠高傲,满后宫之中,她唯独亲近文婕妤,若这颗棋子丢了,日后他再想惩治周旖锦,恐怕难寻机会。

魏景抢在她前头,严厉说道:“你一个小小宫女,竟敢谋害皇嗣,还意欲嫁祸他人——来人,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周旖锦看着魏景惺惺作态的模样,嘴唇张了张,话语梗塞在喉咙里,浑身如涉渊冰。

从前她对魏景一片痴心,竟从未发现枕边之人包藏祸心,甚至他竟已如此不忌惮,冤枉自己时要求彻查,事情败露又掩饰而过,众目睽睽之下,几乎将她当做三岁小儿戏耍。

转眼间,棍棒的响声和宫女的哀嚎传进屋里,周旖锦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倒退两步,有些踉跄地跌坐在椅子上。

数年的情意终是枉费,她身体止不住发冷,周遭喧哗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模糊,只听见自己的心里随着棍棒敲击声的音,发出撕心裂肺的闷响,血液轰隆隆流过去,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渐渐的,屋外声音小了。

周旖锦强撑着混乱的思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她拗不过魏景,但也不能就这样咽下这个哑巴亏。

她眉眼一闪,顿时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面容,垂着眸说道:“皇上,臣妾险些被奸人毒害,实在惶恐不安,可否请皇上答应臣妾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魏景皱起眉。

周旖锦福了福身子:“臣妾想在凤栖宫单独立一个小厨房,掌管臣妾宫里的饮食,以免被人再从中暗害。”

她要求并不过分,前朝许多宠妃都有私立小厨房一举,一来是让亲信之人掌管饮食,二来聘请些得力的厨子,以精致美食来留住圣宠。

众嫔妃具在,魏景不好驳周旖锦的面子,又恐方才发怒一事流露出自己的急切,忙答应下来。

片刻,他又提道:“你大病初愈,改日我送些名厨和宫仆去你宫里。”

周旖锦愣了愣,从前她以为自己与魏景时两情相悦,因而并未警惕他安排进来的人,如今看来,恐怕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分毫不差地落入他眼中。

周旖锦的声音带了些沉闷的失落,福身道:“凤栖宫中人手已足,不劳皇上费心。”

魏景略有不满,但并未纠缠。

一场闹剧已散,众人纷纷随着魏景起身离开。

空旷的屋子里留下满地散乱不堪,周旖锦坐在椅上,沉郁静默了许久。

自小的教养让她沉稳庄重,哪怕心肝寸断,也能堪堪维持面上的冷静。

可几年的一片痴心被践踏,她心里疼的喘不过气,呼吸都好像刀子在割。

红颜未老恩先断,不过如此。

一阵冰凉的感觉,她抬手摸了摸,发现脸上是一片湿漉漉的泪水。柳绿看着她这副模样,心疼不已,上前抚着周旖锦的背,轻声道:“娘娘,我们回宫吧。”

周旖锦应了一声,良久,再抬起头时,眼底已全是寒冷彻骨的绝望和不可撼动的坚毅。

贵妃起驾,众人退避。

太监抬着轿撵缓缓行去,周旖锦坐的高,抬起头,看见远处巍巍的宫墙,空旷无人的长长宫道蔓延,同她叵测的命运一样,不知要通向何方。

半晌,魏璇从储秀宫后院出来。

起初是担心自己抓住那宫女惹出什么事端来,他轻功极好,趁着嘈乱轻易便掩住身形,旁看了这一出闹剧。

是非已明了,他正要走时,看见上座周旖锦微微发抖的肩膀。

原来向来清冷骄傲的贵妃娘娘也会有那样脆弱的一面。

魏璇提着书笼,不禁想到,昨日她面对那血光闪闪的砍刀时都没流这般多的眼泪。

想必贵妃娘娘,是爱极了皇上的吧。

只可惜,一片芳心错付君。

一股不明的情绪在心里缓缓晕开,魏璇眸色微微沉了沉,忽然有些烦躁。

若有一天他坐上这皇位,又会变成如何模样呢?

面前,已走到了翠微宫,殿前小厮向他招手,替他接过书箱。

魏璇思绪被打断,微抿着唇,抬起头仰望着远处御书房辉煌的殿角,眼底闪过一瞬间的偏执。

通往圣殿的那段路,一定是血雨腥风,孤苦无依,他不知道要走多久。

但无论如何,他都会执着地走下去。

周旖锦回了凤栖宫,躲在屋里缓和了许久情绪,又收拾打点了好一会儿,才坐在软塌上歇息。

她吩咐人好生照料桃红,忽然就想起昨夜自己答应的赏赐。

周旖锦去库房挑选了许久,掂量这拿了些玛瑙和玉如意,并金银财宝无数,要送到翠微宫去。

金银这些东西在凤栖宫里是应有尽有,她向来不太上心,顺水人情送给翠微宫那对贫寒母子,却恐能解他们日常用度之急。

“还有这个玉镯子,”周旖锦左右挑着,叫来柳绿:“你仔细包好,派人送到翠微宫张才人处去。”

柳绿听了,笑着接过,又提起来,“对了娘娘,今日多亏了质子殿下,否则奴婢还追不上那狡猾宫女呢。”

“质子殿下?”周旖锦诧异,脑海中又浮现出雨夜里那个温暖的怀抱,不由得耳根发红。

她定住神,问道:“你竟遇到他了?”

“正是!”柳绿蒙他相助,也不吝于夸赞。

“奴婢一相求,殿下二话不说便去追那宫女了,连补品渣子中有毒一事,也是他告诉奴婢的。”

周旖锦听罢,若有所思。

虽不知那质子心里对她是怎样的态度,但他愿意屡次相助,想必也并无多大的怨恨。

她从小饱读诗书,知道每届王朝兴衰更迭是多么的血腥残酷,尤其是周家历经几个朝代,对此尤为重视。

夺权之路,一步行差踏错便是尸骨无存。

她手里有这么重要的一枚棋子,断然是要好好把握住。

且不说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只希望她往后好好补偿接济些,如有一日魏璇当真登上皇位,只愿他还能顾及恩情,赐她出宫养老便足矣。

“怎的这么多?”柳绿接过那一大箱金银珠宝,疑惑问道。

周旖锦轻轻叹了口气:“质子是本宫的救命恩人,自然要好好报答。何况林昭仪死了,张才人一个住着,平日里那样清苦,想必缺许多金银打点。”

柳绿并未疑心,笑起来:“娘娘心肠真好。”

转眼天色将沉,周旖锦用过晚膳,有了些精神,带着柳绿去御花园消食。

柳绿手里提着她的薄绒袄,微微偏着头:“听说北苑的茶花开的正好,娘娘不如去散散心?”

天色已全入秋了,天色碧蓝如洗。周旖锦点点头应下来,未乘轿辇,往北苑走去。

一大片茶花园栽在御花园西北角,园子不大,修的却十分精致,廊桥汀步,移步换景。

周旖锦漫步着散心,重瓣茶花盈盈挂在枝头,氤氲的满园馨香。恰好今日穿的方便,便向柳绿道:“本宫新得了一个上好瓷瓶,你随本宫摘些茶花回去。”

柳绿见周旖锦心情好了许多,高兴道:“是。”

随身侍从远远站在后方,周旖锦轻轻挽起袖子,伸手拉低茶花斜伸出来的枝桠,一主一仆慢悠悠忙了起来。

不知多久,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声。

周旖锦望过去,不远处影影绰绰,是两个女子身影,打扮像是宫中的主子。

“真可笑!”其中一人穿着一身紫色镶着白狐边的斗篷,装饰惹眼。

“没两月就要选秀,她还以为自己可以嚣张多久?”

另一人淡蓝的衣衫已是过时的样子,声音也小些,语气里明显含着慌乱:“嘘……姐姐莫要乱说!好歹娘娘如今还是贵妃,这里虽偏僻,当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蛇蝎心肠的毒妇罢了,”那人不屑,声音尖锐道:“这宫里谁不知是瑶妃娘娘最大,先皇后庶妹,圣眷正浓,还有子嗣傍身——且你今天听见没有,那贵妃险些被下了大狱!如今她指不定在哪里哭呢。”

她虽是府邸里的旧人,可入宫以来得了腿疾,卧病在床许久,别说请安,连见皇上的次数也只手可数,只能依附于瑶妃,才得以庇身。

正因此,她心里便暗暗妒忌着素未谋面的周旖锦,资历尚浅,却有那样显赫的母家撑腰 ,连皇上都要给几分薄面。

“姐姐快别说了!”蓝衣女子吓得不行,劝道:“我瞧着也并非贵妃娘娘的错,明明是有人要下毒害她,还冤枉了她,我看着贵妃娘娘也是受宠的。”

“胆小鬼!”紫衣女子十分不屑,“不过说起圣眷……我听说下人间一个隐秘的传言,每次皇上去凤栖宫里那神色,脸色苦的像有什么深仇大怨似的。”

周旖锦心中忽然“咯噔”一响,摘花的手顿了顿。

那紫衣女子还没说够,嗤笑一声:“不过因着周家权势滔天,面上顾忌着她罢了,真以为自己宠冠六宫呢!”

花枝“咔”的折了,嫩绿的汁液顺着周旖锦微微颤抖的莹白的指尖缓缓流下。

“什么人?”

听见这声音,不远处两人立刻警觉起来,一会儿的功夫便找了过来。

宫里嫔妃众多,二人都十分面生,周旖锦不太认得清。

她本就年轻,穿一身鹅黄色宫装,愈显得清丽娇嫩。

这衣料看着不繁琐,却是冬暖夏凉的极好料子,瀑布似的长发只由一白玉簪子斜斜挽起,手上还沾着花汁。

那二人看见周旖锦同柳绿,面面相觑,彼此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只有寥寥主仆二人,只当她是随意遇上的一个低位宫妃。

这宫里高位的嫔妃大都是王府里的旧人,有些资历的,这样一个丫头般的娇俏美人,显然不必放在眼里。

紫袍女子又挺直了腰杆,想要耍耍威风 ,走上前道:“见到本嫔,还不退让?”周旖锦面色泛寒,睨了她一眼,并未搭理,只掏出帕子静静擦净指尖。

旁边那女子有心提醒,怕周旖锦挨罚,忙给她使眼色:“妹妹,这位是钟粹宫兰嫔。”

周旖锦一听,便有些发笑。

“兰”寓典雅高洁,封在这样一人头上,未免看着像反讽。

见周旖锦不仅不行礼,还暗暗发笑,兰嫔怒火中烧,仅有的一点忌惮也散了。

“大胆!”她冲上前,一脚踢翻周旖锦脚边刚采好的一篮茶花,怒斥道:“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周旖锦脸色立刻冷下去。她没有说话,眼神淡淡地看着地上被碾碎的花瓣,不一会儿又抬起头,直视着兰嫔。

她肤色雪白,大大的眼眸却像黑曜石般,流露出深不见底的冷漠,细细看去,还有一丝玩味,丝毫找不见兰嫔意料中的恐惧。

兰嫔咽了下口水,被看的后背有些发毛。

这么年轻的女子,眼神怎的这样威严,仿佛天生站在高位似的,令人心生敬畏。

管她如何,自己有瑶妃撑腰,后宫里谁敢不敬她,兰嫔挥散脑海中的思绪,怒斥道:“本宫今天要好好管教你这没规矩的!”

说罢,兰嫔冷笑一声,抬起手便要往周旖锦脸上招呼。

倏地,兰嫔的胳膊被柳绿一把抓住,她忙挣扎,却一毫也动弹不得。

柳绿脸色极差:“放肆!竟敢冲撞贵妃娘娘,还不快请罪!”

“贵妃娘娘……?”

兰嫔愣了。

“娘娘饶命!”另一女子倒是机敏,忙跪下来请罪,焦急的模样都快要哭出来。

她原是储秀宫侧殿一个美人,平日里不太受宠,无端的被兰嫔欺负就罢了,如今兰嫔口无遮拦冲撞了贵妃,她恐怕也难辞其咎。

半晌,兰嫔才反应过来。

传言里作威作福,八面威风的淑贵妃,竟只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

“娘娘恕罪,嫔妾只是奉瑶妃娘娘命,摘些茶花,无意冲撞娘娘。”兰嫔不情不愿地跪下来,面上猖狂的气焰却丝毫不减。

她从前还以为这淑贵妃是什么不好对付的主,如今一见,看起来却这样少不经事。

左右自己是王府里的旧人,又有瑶妃娘娘庇护,她就算听见自己的狂妄之言,眼下也不敢将自己如何。

可转念一想,若是这没脑子又恶毒的小贵妃让自己欺负了,她在瑶妃面前,岂不是极为长脸?

“原来是瑶妃的狗腿子,这样嚣张。”周旖锦说话毫不客气,朱唇轻启:“你想本宫如何罚你?”兰嫔脸色白了白,忙挺直腰杆,又高声强调道:“娘娘,嫔妾是为瑶妃娘娘摘花,要惩罚也是瑶妃娘娘来。” 柳绿愤怒道:“贵妃娘娘统领六宫,还管不了你一个嫔了?尊卑有序,今日就算是瑶妃冲撞了娘娘,也是罚得的。”

兰嫔冷笑道:“瑶妃娘娘是先皇后庶妹,后宫里最受宠的妃子,又有子嗣傍身,莫说贵妃娘娘了,就是陛下也是敬着的,岂能容你一个小奴婢狂言。”

看着兰嫔扑腾不止,周旖锦心底闪过一丝鄙夷。

她淡淡道:“兰嫔口气不小,可是在挑衅本宫?”

周旖锦拢了拢身上雪白的绒袄,一步步向前走来,她穿了精致的锦靴,兰嫔低着头,看见鞋尖嵌着一颗晶莹璀璨的珍珠,烁烁晃着莹光。

她声音轻轻的,却透着渗人的寒意:“如你所言——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兰嫔忽然有些心虚:“嫔、嫔妾不敢。”

周旖锦轻轻摇了摇头:“我看你胆子大的很呢。”

她站在高位,话语里不含任何情绪,周身的气势却骤然森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兰嫔跪在地上,不知为何,声音有些抖:“嫔妾是王府里的老人,今日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娘娘宽恕。”

事到如今,只能搬出这身份来,想必她也不敢对自己如何。

“本宫长居凤栖宫,倒是没见过你这个王府里来的‘老人’呢,”周旖锦声音轻佻,漫不经心说道:“第一次见面,本宫便送你个见面礼吧。”

“来人!”

一声令下,左右树林间忽然出现许多侍从暗卫。

周旖锦长发飘扬,踩着锦靴缓缓踱步,鞋尖的珍珠蹭了蹭地上散乱的茶花。

“不如赐兰嫔掌嘴吧,”她微微俯下身凑近,拾起一朵地上零乱的茶花,唇角轻勾:“要打成和这茶花一样的颜色呢,这样瑶妃娘娘看了才会喜欢,你说对吧?”

兰嫔的眼神在她手上鲜红欲滴的茶花上瞟了瞟,浑身血液一僵。

茶花园里,兰嫔的尖叫声和掌掴的清脆声响糅杂在一起。

“柳绿,走吧。”周旖锦有些心烦。

侍卫出手狠厉,几巴掌下去,兰嫔便眼冒金星。

“起驾——”

兰嫔看着轿撵升起,恨恨地吐出嘴里的血沫,冲着周旖锦的背影,痛声嘶喊道:“淑贵妃你不得好死!”

周旖锦的指尖颤了颤,尖锐的护甲刺进掌心柔软的皮肤里,一阵阵生疼。

若是往日,周旖锦才不会将这种胡话放在心上,可她却忽然想起来——

自己的结局,的确算是不得好死。

眉头微蹙,她眼神猛地一沉,心里没来由的惴惴不安。

落水、行刺、补品、哥哥被派去边疆……这些日子接踵而来的一件件事,都在将她的命运拉入不可挽回的结局。

她或许可以化解一次两次,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有一天她失败了,该当如何?

天色有些晚了,乌云遮蔽了日光,仰头望去,像一片灰蒙蒙的海。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选秀了,周旖锦有些出神。

不日便是马球会,想起那不久后日日与她作对,将来还要成为皇后的白若烟,周旖锦不禁有些头痛。

届时新人入宫,恐怕风波诡谲,更难平息。

总要想些法子,先找到她,斩草除根为妙。

“娘娘,好像要下雨了。”柳绿望着暗沉沉的天空,“咱们行快些。”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已经可以看见凤栖宫金碧辉煌的殿角。

“贵妃娘娘!”突然,轿撵被急急拦住。

周旖锦往下看,面前是一个穿着素衣的宫女,容貌美丽,却带着一脸赴死的坚定,“扑通”一声倏地跪在路上。

柳绿毫不客气,上前两步挡在周旖锦轿前:“大胆宫女!竟敢拦贵妃娘娘仪驾!”

苏新柔跪在地上低着头,她心里怕极了,嘴唇都在发抖。

贵妃娘娘手段狠毒人尽皆知,可白若烟被打了二十大板回来后,医师都以为她得罪了贵妃,不肯救治,如今危在旦夕。

为了救她,只能铤而走险,求贵妃娘娘饶恕。

想到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白若烟,苏新柔又鼓起了勇气,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颤颤巍巍喊道:“娘娘,求您救救白姐姐!”

不知为何,周旖锦觉得这个宫女有些眼熟,挥了挥手,让柳绿退开。

周旖锦问道:“白姐姐是谁?”

“是、是奴婢的好友……白若烟,前些日子她无意间闯入内务府,被娘娘罚了二十大板。”苏新柔垂着眼睛,不敢直视轿撵上那女子的眼眸。

苏新柔声音有些抽噎:“宫里的医师都因她得罪了娘娘,无一人肯救治,求娘娘饶恕,救救她吧!”

周旖锦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出口。

听到“白若烟”三个字,她浑身的血液都发冷。

原来那人在内务府撞见的冒冒失失的宫女,便是未来宠冠六宫的舒昭仪,被封为皇后的白若烟?

她仔细回想,只记得她面容清秀些,身段也窈窕,并没有太多过人之处。

在梦里,人人都说白若烟与先皇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鬓边的小痣都一模一样。

那个让魏景心心念念爱着的女人,原来长这个模样。

自己那么多年掏心掏肺的付出,哪怕赔上整个丞相府,在魏景心里,连昭明皇后的一个替身都比不上。

乌云漫天,周旖锦坐在轿撵上,灰色的云海好像命运般沉重,压在她肩头,让她深切的觉得“高处不胜寒”。

周旖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然,脑海里邪恶的念头一闪而过。

此时白若烟还没翻起什么风浪,不如就不管了,就这样让她自生自灭吧。

可是她心里没来由的慌张。在梦里,不知为何,白若烟不管落魄到何种境地,总是有人愿意站出来帮她,仿佛天下的气运都集与她一身似的,甚至与她交好的宫女都是太后遗失的女儿。

周旖锦看着地上身形微微颤抖的宫女,忽然眉眼闪动了一下。

她轻声道:“抬起头来。”

苏新柔战战兢兢仰起头,脸上已然是两道泪痕:“奴婢不求娘娘原谅,只希望……娘娘开恩,可以赐奴婢一些救命的药物!”

看到苏新柔的面容,周旖锦皱了皱眉。

太后娘娘与她母亲交好,小时候是常见面的,如今一看,这宫女长得与太后年轻时的模样,的确十分相像。

“你叫什么?”周旖锦回过神来,问道。

“奴婢贱名苏新柔。”

果然,果然。

周旖锦紧张的神色终于缓和了半分,嘴角挂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破天荒说道:“你重情重义,本宫十分欣赏。”

不仅是苏新柔,连柳绿都不由得愣了。

苏新柔来时已经设想过自己无数种死法,却从未想过贵妃娘娘会是这样的好态度。

“药本宫自然会给,若你愿意,来凤栖宫当值可好?”周旖锦笑着,眼睛微微眯起来,睫毛扑闪,像森林里狡黠的小鹿。

众人都是一愣,柳绿忙推了推地上的苏新柔,提醒道:“还不快谢娘娘大恩!”

“奴婢谢、谢娘娘恩德!”苏新柔感动的泪流满面。

一行人来了凤栖宫,周旖锦让下人带苏新柔换一身衣裳,长舒一口气,半倚在床边,只觉得一身轻松。

柳绿帮她脱了靴子,换上属实的软底锦鞋,笑道:“娘娘与往日不同了些。”

周旖锦神色自然,眉目舒缓,浅笑起来:“是啊,本宫……有许多不同了。”

目光望向窗外的垂丝海棠,往日里只在春季开花,如今枝条上却扑簌簌冒了许多淡粉色的重瓣花朵,娇艳欲滴。

柳绿随着周旖锦的目光,“许是凤栖宫里银碳烧的太暖了,这海棠树都以为是春天,又开了花呢。”

“忽见桃花出小红,因惊十月起温风。”周旖锦笑着,嘴唇似也染了些潋滟的粉色。

即便知晓命运无法改变又如何,她依然能找到机会,只要没到结束的那一刻,未来如何,仍是个变数。凤栖宫门外,文婕妤提着一盒糕点,在门口不安踱步。

这些日子一桩桩事,她实在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

内务府那件事不知为何并没传开,上次去养心殿,本想告诉皇上自己与周旖锦生了嫌隙,却被魏景因补品一事劈头盖脸一顿骂。

虽是为皇上办事,可她妃嫔之身残害皇嗣,可谓是砍头的大罪,皇上不仅没处罚,还帮她瞒下来,继续让她处理周旖锦,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她无可奈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祈祷周旖锦什么都未察觉。

不过想到那天补品之事,文婕妤心里不禁疑惑。

明明只是一些让人身体不调,上吐下泻的药物,再串通太医,给周旖锦扣上谋害皇嗣未遂的名号罢了,她向来谨慎,怎敢下那落胎的毒?

可谁知,怎会真让那萧美人,真的落了孩子!

“嘎吱”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柳绿推开门道:“娘娘请您进去。”

文婕妤来过凤栖宫许多次,可每次都会被这里的辉煌璀璨所震撼。

云缭雾绕,凤栖宫之华丽精致,简直不像是人间。

文婕妤一路走过去,不由得沉思。

难道是周旖锦早就识破她的计谋,顺水推舟换成了毒药?

这念头之闪过一瞬间,便消散去了。

这么多年的姐妹,她还不了解周旖锦吗?无非是外强中干,又没头脑的美人罢了,怎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进了内殿,文婕妤脸上早已堆满了准备好的笑意。

她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微微福了福道:“听说姐姐近来身体欠安,妹妹特意亲手做了些糕点来,给姐姐尝些。”

周旖锦坐在窗边绣一副帕子,面色冷淡,也没像往日一样与她寒暄,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将食盒打开,眼神盯得文婕妤心里都一些颤栗。

原本听跟踪苏新柔的宫女说白若烟与她起了争纷,这几日周旖锦正心情好些,却又撞上文婕妤,平白惹她心烦。

不过一瞬间,文婕妤又稳住了心神。

她笑吟吟地用手帕捻起一块糕点,自然地吃了下去。

“这宫女哪来的,我之前怎的没见过?”文婕妤看到一旁服侍的苏新柔,觉得有些眼熟,疑惑道。

周旖锦不冷不热地回道:“桃红受伤了,本宫让阿柔先顶值,怎么,凤栖宫这么多宫女,文婕妤个个都认得?”

文婕妤被噎了一噎,忙端起茶杯顺了顺,又说道:“听说前几日兰嫔在茶花园冲撞了姐姐?这么容易便放走了她,妹妹心里真是生气。”

“嗯?”周旖锦手顿了顿,“那你还想怎样?”

听说那日兰嫔回去时脸颊都已血肉模糊,在这以美貌立身的后宫中,已是极重的处罚了。

“妹妹觉得,可不能轻饶了她,以下犯上是大罪,要将她打入大牢才好,给六宫立个表率。”文婕妤继续煽风点火。

立个表率?恐怕她是想让自己立个恶毒残忍的表率罢。

周旖锦心中苦笑,抬起头看着文婕妤一副伪善嘴脸,顿时又觉得有些恶心。

好歹也是多年真心相待的姐妹,如今在她面前虚情假意,更让人心寒。

周旖锦没理会她,文婕妤自觉有些没趣。她欲看着周旖锦吃下,只得讪讪笑道:“这糕点还热着,姐姐快吃些。”

糕点被递到面前,文婕妤凑过来,眼角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得意。

周旖锦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花样,深深看了文婕妤一眼,从怀中拿出手帕接过,作势往嘴里放去,遮挡片刻,又眼疾手快将糕点拢住,收在帕子里。

“这糕点有些干涩,本宫不爱吃。”周旖锦喝两口茶水,作势皱起眉。

“是妹妹手艺粗陋,比不得姐姐宫里的大厨。”看见周旖锦吃了,文婕妤并未疑心,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凤栖宫里点着香,袅袅柔烟笼罩,恍如踏入仙境。

文婕妤自觉不宜多留,寒暄两句便匆匆离开了。

文婕妤走后,周旖锦的脸色才霎时冷冷的沉下去。

哪怕文婕妤当着自己的面吃了一块糕点,她仍放心不下,唤来一旁的苏新柔:“你去一趟太医院,请——”

周旖锦一时间愣住了。

太医院根本没有自己亲信的太医,从前身体无碍,也并未留心,如今细细想来,大抵太医院那一行人早就被皇帝收买,别说帮她查看,恐怕恨不得取她性命。

“罢了。”周旖锦低着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扶额沉思。

忽然,她念头一闪。

翠微宫的张才人好像是玥国来的,玥国极重医术,或许能请她来查看一二。

“阿柔,你去翠微宫请张才人来,就说本宫身子不适,让她过来瞧瞧。”

苏新柔应下来,周旖锦又补充道:“你悄悄过去,别太张扬。”

凤栖宫内风雨初歇,储秀宫却不得安宁。

瑶妃一身浅绿石榴裙,外披一件青色的敞口纱衣,坐在桌边,皱着眉把玩着手里的珠花。

座下,兰嫔一脸愤恨,脸上贴了大片的纱布,眼眶里盈满泪水:“娘娘,贵妃她欺人太甚!”

“有完没完,你吵了本宫多少天了!”瑶妃终于忍不住,怒而一拍桌子,金光灿灿的护甲磕出一声脆响。

兰嫔死死咬着唇,怕眼泪滴下来浸湿脸上的纱布。“都怪嫔妾位份太低,这几日去养心殿,皇上都不肯相见。”

“你还真以为皇上会管?”瑶妃摇摇头,冷笑道:“因为丞相府,皇上把她都惯成什么样了!别说是你了,就算挨打的是本宫,皇上也未必会责罚她。”

“可嫔妾本是要将花送来娘娘宫中的,”兰嫔委屈道,“当时好看的花都被贵妃摘去了,嫔妾实在着急,才和贵妃娘娘顶撞了几句,可她心肠狠毒,竟不由分说,命人打了嫔妾的脸……”

“蠢头蠢脑!”瑶妃听了更是来气:“就算是为本宫采花,你又何苦去惹恼贵妃!”

兰嫔见状,泪水涟涟:“若只是嫔妾受罚便罢了,贵妃还说,就算是娘娘去了,也是要罚您的!嫔妾、嫔妾怎么能任由她这样欺辱娘娘……”

瑶妃厌恶地一脚踢开跪在地上的兰嫔,脸色铁青,沉默了半晌,还是说道:“无用的东西,还要本宫来替你善后。”

喝了好几杯茶水,她才堪堪冷静下来。

最近周旖锦动作实在是多了些。

萧美人有孕之时,常来她宫里说自己身体不适,她留心查看,发现那煮补品的宫女次次都会在煮具上涂抹致人呕吐腹泻的药物,得知那补品是周旖锦送的,她便顺水推舟,在那补品中多添了一味,使之成了致人落胎的剧毒。

她向来想着靠四皇子当上皇太后,那个没头脑的萧美人竟还求到她这里,傻傻的以为自己会帮她养胎。

本以为可以一举搬倒周旖锦,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危急关头,被皇上给拦住了。

皇上平日里不是最讨厌周旖锦了吗,怎么还会替她隐瞒?看着地上的兰嫔,瑶妃心里愈发烦躁。

“本宫去凤栖宫会会她!”

瑶妃换了身华丽的宫装,带着侍从一众,浩浩荡荡便来了凤栖宫。

“淑贵妃——”瑶妃气势汹汹走进门,拖着长长的尾音。

屋内,云烟袅袅,苏新柔提着美人捶,正轻轻为周旖锦捶腿。

地龙已经烧起来了,周旖锦半眯着眼,身上松松垮垮披着一件水蓝色的衣袍,云雾般的墨发轻垂在露出来的一片雪白肩膀上,端的是一副花容月貌,美得令瑶妃有些移不开眼。

回过神来,瑶妃敷衍地行了个礼:“见过娘娘。”

周旖锦本昏昏欲睡,见到她来,缓缓回眸。

她肤色极白,眼眸确是黑白分明的浓郁,薄唇微抿,唇瓣鲜妍如血,愈衬得她不染尘埃,如明月高悬,要人尊敬仰视。

周旖锦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两眼:“你来做什么。”

她声音清脆,带着些慵懒的缠绵之音,听得瑶妃嗓子一紧,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嫔妾是来慰问娘娘的,”瑶妃嘴角勾起一丝得意,“前些日子娘娘险些受罚,皇上说让您好生将养,半月后的马球会,便交给嫔妾主持了,不劳娘娘费心。”

原是来这炫耀的,周旖锦眸子里流露出几分不悦。

瑶妃想给她个下马威,继而又道:“娘娘少不更事,做事疏忽也是正常,宫闱大事,还是嫔妾为娘娘分忧为好。”

贵妃不过仗着母家权势,比她官大一级罢了,自己深受魏景宠爱,又有子嗣傍身,别说统领六宫之权了,人人都说,这后位也迟早是归她的。

周旖锦皱了皱眉,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怎的这么着急,本宫以前倒没听说,瑶妃原是喜欢捡别人剩下的。”

霎时间,瑶妃脸色一阵阵发白,心里满是不甘。

周旖锦暗示什么,她心里一清二楚。

她沈秋瑶家世尚可,自恃尊贵,这些年最忌惮的便是她姐姐昭明先皇后沈秋月。

虽没人提起,但宫里人人心知肚明,她能有今日的殊华荣宠,全是因皇上对姐姐的情意。

别人都以为她仰承姐姐恩情,只有沈秋瑶自己清楚,那虚伪的姐姐当年为了与她一同嫁入府邸,博得外人眼中的好名声,使了多么肮脏恶劣的手段。

小时候未出阁时,嫡女沈秋月是全家人捧在掌心里的明珠,知书达理、温婉贤惠的名声广为流传,早与鼎盛的定国公府嫡子有婚约在身,而自己只是地位低贱的庶女,连议亲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寻不受宠的四皇子。

然而大婚将成,定国公却惹怒了先帝,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而沈秋月年纪已大,无暇再寻良配,家中所有人便不约而同瞒着她,将注意打在了她这个庶妹的未婚夫身上,借着邀约使沈秋月与魏景暗通款曲。

那时父亲劝她,姐妹二人一并嫁进府邸亦是良好归宿,她自是不服,可看见魏景身上自己恩人的信物时,便也哑口无声地应了。只可惜封了侧妃,魏景也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她深知随遇而安,甚至在姐姐怀着大皇子时尽心尽力伺候左右,直到看见梳妆奁里伪造信物的证据,心中最后的防线轰然破溃。

沈秋瑶自认为,自己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含辛茹苦将四皇子养大,以为从此两清,可一日带着他去魏景书房汇报学业,却听见屋内,姐姐啜泣涟涟,魏景拍着她后背,说大皇子若正常长大,必定比四皇子聪明有才的多。

那天寒风刺骨,妒忌和怨恨犹如野草,在心里疯长。

沈秋瑶也是第一次看见,往日里不苟言笑的魏景,竟也有那样温柔体贴的一面。往后过了许多年,直到姐姐忌日那天,魏景在她床榻上喊沈秋月的名字,神色也是一样的温柔缱绻。

心底一阵阵的刺痛,瑶妃脸色也染了愤恨。

“淑贵妃,”她直愣愣盯着周旖锦,眼神里裹挟着一片晕不开的狂意。

瑶妃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打量着金碧辉煌的凤栖宫:“你既不客气,本宫也不介意,告诉你一件事。”

她知道这是宫里的禁忌,魏景不敢提及,然而此刻,她却很想说给周旖锦听,让她也感受和自己一样的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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