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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雨微为太子妃，她没闹？”暗卫首领：姜姑娘自请断琵琶骨，出宫了 【完结】

与谢雍维持秘密婚姻的第六个年头，我们平静地达成了隐离共识。

&#;给彼此留个体面吧。&#;他指间香烟明灭，烟灰落在实木桌面，&#;我不想让囡囡被贴上第三者的标签。&#;

我蘸着咖啡在离婚协议书末页签字，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格外清晰。财产分割栏里，我多添了位数的零。

谢雍喉结滚动两下，忽然将协议拍在桌上：&#;在你眼里，婚姻只是场等价交换？&#;

我望着他无名指上的婚戒痕迹，那是六年来唯一暴露过我们关系的证据。指尖抚过协议书烫金边角，金粉簌簌落在虎口：&#;谢先生，您该清楚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玻璃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坠落，像极了婚礼那天飘进香槟塔的蝴蝶标本。谢雍抓起车钥匙起身，西装下摆带起的风掀动协议书，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那些都是我让律师逐条核查的财产公证条款。

&#;程晚，你永远这么冷静。&#;他站在玄关穿鞋，镜面鞋柜映出我们之间三步的距离，&#;就像六年前在民政局，你说&#;我愿意&#;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我摘下无名指早已取下的素圈戒指，轻轻放进他西装口袋：&#;谢总，商业联姻不都是这样的吗？&#;

咖啡凉透时，我收到银行到账提示。金额后面跟着的零，比离婚协议书上的还要多一个。

谢雍醉酒被送进急诊室时，我正和宋希并排坐在走廊长椅上。护士举着登记本从治疗室出来，白大褂下摆被风带起涟漪：&#;病人家属在吗？&#;

我们几乎同时站起身。

&#;我。&#;
&#;是我。&#;

年轻护士的眉心蹙起川字纹，笔尾不耐烦地敲着登记本：&#;到底谁是？&#;宋希提着裙摆小跑过去，发梢的珍珠发卡在灯光下一闪：&#;您直接跟我说就行。&#;她说话时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倒像是我这个正牌妻子在欺负人。

我望着病床上昏迷的丈夫。他喉结随着沉重呼吸起伏，眉峰像山峦般紧锁，眼尾泛着醉酒后的潮红，唇色却惨白得像张纸。这样的谢雍，我已有七年未曾见过。

酒精过敏的人本不该沾酒，可他偏生有股不要命的狠劲。当年为了替我挡酒，他能抱着白酒瓶跟人拼到胃出血。最后一次是在我们婚后第二年，他在医院吐得昏天暗地，我在赶来的路上出了车祸。从此他戒了酒，也戒了那些锋芒毕露的棱角。

宋希正用温热的掌心包裹他冰凉的指尖，这个画面让我有些恍惚。作为被法律认可的谢太太，此刻倒像个局外人。我攥紧手包带子，听见自己说：&#;我先回去了。&#;

&#;庄总！&#;宋希突然抓住我手腕。她指尖冰凉，眼尾染着不自然的绯红：&#;昨晚都是因为我，他才跟人赌酒的。&#;

助理早把前因后果查得清楚。晚宴上有人对宋希言语轻佻，谢雍替她挡酒时被激将：&#;连酒都不敢喝的男人，你不如跟我。&#;于是那个向来冷静自持的谢总，端着白酒跟人连干三杯。

&#;庄总，他以前也这样护过您吗？&#;宋希仰头望我，泪光里带着挑衅。我望着她脖颈上未消的吻痕，忽然想起两天前在办公室撞见的场景。

那天我回公司取文件，经过总裁办时听见细碎的啜泣。半开的门缝里，宋希像藤蔓般缠绕着谢雍，发梢扫过他喉结：&#;谢雍，我想结婚了。&#;谢雍的手指穿过她发间，嗓音带着惯有的慵懒：&#;小姑娘着急嫁人？&#;

&#;我只是想嫁给你。&#;宋希的指甲陷进他西装布料。谢雍沉默良久，目光越过她肩头，与门外的我对视。然后他轻声说：&#;好。&#;

此刻宋希攥紧我手臂，声音发颤：&#;谢雍已经不爱你了，他现在爱的人是我。&#;我抽出手臂，看着她眼底燃烧的胜利者姿态，平静地说：&#;恭喜。&#;

次日谢雍带着宿醉的头疼回到公司。他捏着眉心让我去办公室时，我闻见他身上未散的酒气。办公桌上摊着份文件，他指尖敲着桌面：&#;鑫辉的项目转给宋希。&#;

&#;她刚进公司半年。&#;我提醒道。谢雍的拇指用力按压太阳穴，眼底泛着青黑：&#;所以更需要机会。&#;我望着他脖颈上新鲜的抓痕，点头应下：&#;可以，但原班人马不变，奖金分红照旧。&#;

谢雍在辞职信上签字时，宋希正坐在他腿上喂曲奇。他向来厌恶甜食，此刻却皱眉吞下。见我进来，宋希慌忙起身，谢雍却揽住她腰肢：&#;就在这吃。&#;

我放下文件，从最底层抽出辞职信。谢雍的笔尖在&#;辞职申请&#;四个字上顿住，墨水在纸上洇开小片蓝雾：&#;威胁我？&#;我摇头：&#;项目交接完成，本就该走了。&#;

宋希突然抽泣起来：&#;庄总别生气，我不接这个项目了……&#;谢雍将她按进怀里，目光如刀锋般刺来：&#;不用道歉，你想做就做。&#;他抓起钢笔在辞职信上龙飞凤舞地签名，纸页擦过我脚背时，我听见他说：&#;滚。&#;

我弯腰捡起那张纸，补充道：&#;既然要结婚，离婚手续也该办了。&#;宋希的抽泣戛然而止，她攥紧谢雍的衣袖，眼底闪烁着期待。谢雍的后颈肌肉绷紧，缓缓转头：&#;你说什么？&#;

&#;离婚。&#;我重复道，&#;趁今天民政局还没下班。&#;

宋希被谢雍支走了。
她脚步拖得有些慢，却没敢反驳，临出门时回头望了我一眼，眼底藏着欲言又止的纠结。
办公室里只剩我和谢雍面对面站着。
他率先打破沉寂，声音像浸了冰的刀刃：&#;辞职的事你谋划了多久？&#;
&#;半年。&#;我坦然回答。
&#;所以半年前你就盘算着要离婚了？&#;他的语气更冷了几分。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谢雍突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讥诮：&#;庄婳，你凭什么提离婚？&#;
我迎上他的目光：&#;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对，没意义。&#;他转身从抽屉最底层抽出一份离婚协议，啪地甩在桌上，&#;条件你随便提，但有一点——我不希望有人嚼舌根说宋希是小三上位。所以咱们离婚的事必须保密，或者说，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们曾结过婚。&#;
我快速扫过协议条款，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点了点头：&#;可以，没问题。&#;说着拿起笔，在财产分割那栏多添了个零。
谢雍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像是要把人刺穿：&#;庄婳，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钱？&#;
我勾起嘴角，指尖转着笔杆：&#;夫妻这么多年，还是你最懂我。&#;

当天我就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公司。走廊里有人窃喜，有人不舍，最复杂的要数宋希——她明明松了口气，却又总想凑过来说点什么。
回到家突然闲下来，我竟有些无所适从。像只被剪了尾巴的猫，在屋里转来转去不知该干点什么。下午助理发来消息：
【今天谢总像吃了火药，连未来老板娘都敢甩脸子！】
【庄总，我赌他过不了多久就得后悔，您要是另起炉灶可别忘了带我们！】
我望着屏幕轻笑，回复：【别瞎想，只要鑫辉的项目拿下，公司前途光明。至少薪资福利不会亏待你们。】
至于我自己——暂时没打算工作。

晚上秦淑又约我去喝酒，她每天准时发消息，像台设定好的机器。我直接甩过去：【定位。】
电话秒响，她咋呼的声音差点震破耳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工作狂要休假？谢雍那孙子破产了？&#;
听着她活力满满的声音，我也不由得笑出声：&#;所以到底让不让我去？&#;
&#;来来来！包厢、酒、帅哥，管够！&#;
我和秦淑是因谢雍认识的，却阴差阳错成了好友。她是为数不多知道我们婚姻真相的人，所以对谢雍的出轨既愤怒又无奈，总想着给我介绍对象：&#;他做初一，你就做十五！谁怕谁啊！&#;

推开包厢门，秦淑正举着酒杯在男模堆里蹦跶，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她脸上乱窜。&#;庄婳快来！&#;她一把拽过最帅的男模推到我面前，男生立刻倒酒：&#;姐姐请。&#;
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着摆摆手：&#;你们先出去。&#;
&#;干嘛呀！扫兴！&#;秦淑瞪圆了眼睛。
我揉着太阳穴叹气：&#;太吵。&#;
她突然凑近，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我还以为你要守节呢！&#;
我挑眉：&#;在你眼里我这么纯情？&#;
&#;那必然不是！&#;她一拍桌子，&#;所以我不明白，谢雍都那样了你还替他守什么？&#;
&#;他出轨，我报复，这很公平。&#;
&#;报复？这词太重了，你们之间还没到那步。&#;
&#;而且他出轨是在我们决裂之后。&#;
秦淑突然坐直，眼睛放光：&#;我好像抓到重点了！&#;

我笑着摇头，她却不依不饶：&#;所以是他先越界的？&#;
我端起酒杯：&#;明天要去民政局。&#;
&#;干嘛？旅游？谈生意？&#;
&#;上学。&#;
&#;啊？&#;
&#;我拿到商学院的录取通知，要出国读研。&#;
&#;那工作呢？你和谢雍……&#;
&#;辞职了，明天领完证就彻底解脱。&#;
我和谢雍走到今天，像是早写好的剧本。原以为自己会麻木，可看到秦淑红着眼眶，心里还是泛起酸涩。
&#;是不是他又欺负你？&#;
&#;不是。&#;
&#;是不是他故意逼你？&#;
&#;不是。&#;
&#;凭什么你辞职？该滚的是他！&#;秦淑一杯接一杯灌酒，替我打抱不平。
这世上大概只有感情最不讲道理，付出和回报永远不成正比。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到最后都觉得自己是被亏欠的那个。

我和谢雍的故事开始于高中。他本不该出现在我们那个小城，却因家庭变故转学到姥爷身边。那时的他像只刺猬，开学没几天就上了通报批评榜。别人认错时至少装装样子，他却吊儿郎当地站在主席台上，仿佛在参加什么滑稽秀。
我不喜欢这样的人，更不想有交集。可当他被诬陷时，我还是站出来作了证。从那天起，他就成了我的&#;尾巴&#;，从学校跟到我家楼下，直到我上楼才离开。
&#;没有我，你早被人报复八百回了。&#;
&#;好学生，少管闲事。&#;
他不在乎打架被记过，不在乎被诬陷受罚，可当我爸的拳头打完我妈要落在我身上时，他却像头暴怒的狮子冲上来，一脚踹翻了我爸。
我妈尖叫着扶起我爸，对我破口大骂：&#;小贱人！&#;
谢雍突然僵住，下一秒拉起我就往外跑。他手忙脚乱煮了碗面，面条坨成一块，酱油放得齁咸，青菜还是生的。那是我吃过最难吃的面，却被我喝得连汤都不剩。

青春像场暴风雨，我们两个淋湿的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可所有人都在反对——学校禁止早恋，谢雍的家人居高临下：&#;这么小的年纪就想攀高枝，真是头一回见。&#;我妈气得打我耳光，说我丢人现眼。
谢雍被强行带走那天，我成了学校的异类。可他逃出来了，带着所有压岁钱，摔断了腿，站在我面前说：&#;我们私奔吧！&#;
我抱着他，额头抵着他的下巴：&#;再等一年，考上同一所大学，就没人能拦我们了，就一年。&#;

谢雍抵达民政局的时间比我早了些。
我推开车门时，他正倚着墙根抽烟，指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烟头明灭间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拇指无意识按着太阳穴，像在忍耐什么。见我望过去，他抬眼灭了烟，火星子在水泥地上溅开细小的红点。
&#;进去吧。&#;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哑。
离婚手续办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捧着红色离婚证从窗口出来时，我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斜斜切进来，落在证上的烫金字体上，晃得人眼睛发酸。
&#;屋里你的东西怎么处理？&#;他忽然问，目光落在我手里的证上。
&#;扔了。&#;我攥紧证封皮，指甲在硬壳上压出月牙印。
转身时，我们的影子在民政局门口的阳光下交错而过。他朝着东边走，我往西边迈步，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跟在他脚后。

收纳师是第二天来的。我站在客厅指挥，看着他们把男士衬衫、剃须刀、烟灰缸一样样收进纸箱。清理到一半时，个小姑娘从书房抱出个寸的相框，玻璃裂痕像蜘蛛网般蔓延：&#;姐，这个咋整？&#;
我接过相框的手顿了顿。红色背景的照片里，两个年轻人头挨着头，笑靥如花。那时候我们连婚纱照都没拍，更没摆过酒席，就那么悄悄领了证。原因是他家里不认可这段关系，若执意在一起，只能做对见不得光的夫妻。
&#;砸了吧。&#;我把相框倒扣在收纳箱里，&#;照片塞碎纸机。&#;

一周后我登上出国的飞机。换了新号码，除了秦淑，谁都没告诉。
刚到那会儿简直像打仗。找房子、办入学、置办家具，英语说得磕磕绊绊，超市标签都要研究半天。有天晚上蹲在厨房煮泡面，看着窗外的异国月亮，突然就想起以前谢雍总说我煮的泡面太软，现在倒好，连软硬都掌握不了。
和秦淑视频时，她突然说：&#;今儿个在饭局上遇见谢雍了。&#;
&#;他是不是不知道你出国？&#;屏幕里她托着下巴，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嗯。&#;我往泡面里挤了点番茄酱。

&#;难怪。&#;她凑近镜头，&#;有人问起你，宋希立马接话，说&#;庄婳离职了，以后工作都由我负责&#;，那得意劲儿，跟捡了多大便宜似的。&#;
我夹起面条的手顿了顿。秦淑向来不待见宋希，这会儿凉凉开口：&#;小庙哪留得住我们庄婳？人家有更好的前程呢。&#;
谢雍在对面嗤笑一声：&#;她找着新工作了？&#;
&#;不，她出国了。&#;秦淑看着他突然变白的脸，心里暗爽。

三天后秦淑暴躁地打来视频：&#;我要杀了谢雍！这孙子天天堵我公司门口，跟查户口似的问你去哪了。我问他干啥找你，他又哑巴似的。身上烟味重的，跟刚从烟囱里爬出来似的！&#;
我盯着屏幕里炸毛的秦淑，沉默几秒：&#;你要烦就告诉他，没关系的。&#;
&#;我不！&#;她瞪圆眼睛，&#;凭啥告诉他？就不！对了，十天后你生日，老娘飞过去给你过！&#;

秦淑向来把生日当节日过。小时候我不过生日，她偏要拽着我去吃蛋糕，说&#;生活需要仪式感&#;。后来竟真把我带得，成年后也开始期待每年那天的惊喜。
生日那天微冷，我去机场接她。她裹着驼色大衣冲出来，给了我个大大的拥抱：&#;瘦了！下巴都尖了！不过气色不错，没亏着自己。&#;我笑着接过她的行李箱，带她往住处走。
她洗澡时，我推门出去透透气。路灯泛着暖黄的光，谢雍裹着黑色大衣站在楼下。翻领竖着挡住半张脸，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眼底乌青明显。他看我过来，目光沉得像化不开的墨，把我整个人裹进去似的。
&#;你跟踪秦淑？&#;我裹紧外套。
他没答话，就这么看着我。风卷起几片枯叶，在他脚边打转。良久，他转身走了，背影融进夜色里。

谢雍开始发烧。
低烧缠了他一周，夜里总惊醒。从我提离婚那天起，他就再没睡过整觉。等我出国的消息传来，失眠彻底失控。焦虑像潮水，空茫如悬崖，他站在边缘，没人拉他一把。
此刻他坐在异国长椅上，陌生的环境反而让他松快些。宋希的电话打进来，歇斯底里的声音刺破宁静：&#;你去找她了？你们离婚了！你不是说要重新开始吗？&#;
谢雍闭着眼往后靠，声音平得像潭死水：&#;我们是说好了，你陪我演戏。&#;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接着传来抽泣：&#;可我抱你你没拒绝……我们接吻了……你说要试试……谢雍，你明明喜欢我的……回来好不好？&#;
&#;可你不是她。&#;他睁开眼，看着天边掠过的飞鸟。
&#;那我怎么办？我爱你啊！&#;
谢雍挂断电话，关机，闭眼。找到她了，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谢雍的出现让我有些恍惚。
他像片突然飘落的叶子，没头没脑出现在秦淑离开那天的机场。秦淑在这边待了三天，逛吃逛喝，还跑我教室当了一回学生，回来时眼睛亮得像发现新大陆：&#;你们班那几个男生，宽肩窄腰的，腹肌怕不是有八块？你要寂寞了，随便挑个解闷。&#;
我捂住她的嘴：&#;谢谢，不用。&#;
&#;切，三十不到的人，活得跟老尼姑似的。&#;她翻个白眼。
送她去机场那天，她抱着我不肯撒手：&#;啥时候回国？&#;
&#;等放假。&#;
&#;确定？不会不回来吧？&#;
&#;不会，还得回去找工作呢。&#;
&#;开公司！我让我哥投资你！&#;
我笑着拍她背：&#;行了，进去吧，一路顺风。&#;

从机场出来，辆黑车&#;滴&#;地按了声喇叭。车窗摇下，谢雍的脸露出来：&#;上车，我送你。&#;
那天在机场他站在阴影里，我没看清他憔悴的模样。此刻凑近了才发现，他瘦得厉害，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他发动车子，轻车熟路往我住处开。快到时，我开口：&#;我们谈谈。&#;

我将谢雍请进了屋内。
厨房里飘着咖啡的醇香时，他正陷在沙发里。端着两杯热咖啡出来时，发现他已蜷着身子沉沉睡去，连呼吸都带着细不可闻的鼾声。

我在原地站了许久，目光在他眉间辗转，最终转身拨通了那个号码。待我收线回来，谢雍正揉着太阳穴坐直身子：&#;抱歉，竟睡着了。&#;

我暗自吸了口气，直视他的眼睛：&#;我们离婚的事，你没告诉伯母？&#;他指尖在咖啡杯沿顿住，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谢雍，你到底想怎样？&#;我的声音像浸了冰。他低头摩挲着杯身，指节泛着青白：&#;我总在回想，究竟是哪个环节错了。明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突然就什么都没了。&#;

他忽然抬头，眼底泛着血丝：&#;庄婳，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放不下你。&#;

秦淑说过的话突然刺进耳膜——&#;他认吗？&#;这场感情决裂，在他眼里竟只是场博弈。我心口发闷，十二年的纠缠像走马灯在眼前闪过，喜怒哀乐裹着刀刃，扎得眼眶生疼。

拳头攥得指甲陷进掌心，嘴唇颤了又颤，终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转身冲进卧室，门板在身后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这一夜我盯着天花板到天光微亮，直到关门声响起，谢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次日清晨，我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谢雍将早餐摆上餐桌：&#;醒了？洗漱完过来吃。&#;我木着脸打开门，与他无声对峙半晌，他抓起外套转身离开。可当我上完课回来，却发现他拖着行李箱住进了楼下。

&#;谢雍找你去了？&#;电话那头秦淑急得跳脚，&#;他怎么知道你住这儿？不会是我……&#;
&#;与你无关。&#;我打断她，&#;妈，不重要了。&#;
&#;庄婳，千万不能再心软，这些年你过得太苦了。&#;

出国两个月来，我第一次点燃了香烟。暮色降临时，谢雍敲响我的门：&#;烤了鱼，要不要一起吃？&#;我捻灭烟头，终于开口：&#;我们谈谈。&#;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大学校园里并肩的身影，创业时挤在出租屋吃泡面的夜晚，婚礼上交换戒指的颤抖指尖。十二年光阴，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口。

&#;我和宋希是假的。&#;谢雍先打破沉默。
我捏着杯柄的手指一紧。那个骑电动车追尾他的女孩，赔偿款分二十四期还，他故意让我看见他们的聊天记录。见我无动于衷，便将人招进公司让我带。女孩被客户刁难时，他当众质问：&#;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人？&#;

&#;每个人都一样。&#;我平静道，&#;我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他冷笑：&#;跟她比，你也配？&#;

从那日起，他不再避嫌。女孩陪他加班到深夜，在他病床前抹眼泪：&#;庄总，谢雍太苦了，你能不能别再伤害他？&#;

&#;我们的问题和宋希无关。&#;我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她单纯阳光，又喜欢你，若要开始新感情，她是不错的选择。&#;

谢雍突然笑了，荒唐又讽刺：&#;庄婳，有时候我都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做任何选择都权衡利弊，冷静得近乎冷漠。&#;他盯着我的眼睛，&#;你还记得我们曾经有个孩子吗？如果不是你，他现在该出生了。&#;

心脏猛地抽搐，我仰头望着天花板。光影在白墙上流转，声音轻得像叹息：&#;真奇怪，那孩子在腹中三个月，你对他毫无感觉。可当我打掉他，他却成了所有人心尖上的宝贝。&#;

那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公司筹备上市最关键时，我的妊娠反应强烈到见红。谢雍强行让我住院，摔了我的电脑：&#;你以为世界离了你就不转？&#;我们爆发最激烈的争吵，他单方面宣布停了我的职。

&#;就在家养胎，看看书喝喝茶。&#;他当时这样说，&#;我特别羡慕别人家里有盏灯等着，不像我们，一个比一个忙。&#;他攥住我的手：&#;以后我主外你主内，孩子需要人陪，你总不希望他像我们一样，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荒谬。我们携手十二年，是爱人更是战友，到最后他却要我成为依附他的菟丝花。我提前结束假期回公司，他砸了办公室：&#;你心里只有自己！&#;

&#;要公布婚讯？&#;我冷笑，&#;等孩子满月宴？谢雍，原来我们的婚姻只是你拿捏我的筹码。&#;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那夜无意听到的对话。谢雍母亲的声音像毒蛇：&#;故意的？我就说该签婚前协议，等孩子生了让她签这个，离婚了她什么都得不到。&#;

谢雍沉默着收起协议。那一刻我浑身发冷——这个尚未成形的孩子，竟成了他们算计我的工具。我盯着天花板到天明，预约了次日的人流手术。

谢雍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发颤。

&#;我只是想要一个普通的家，难道是我错了吗？&#;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意，&#;丈夫、妻子、孩子，家庭本就该有分工。我们总要有人牺牲，为什么不能是你？&#;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为什么必须是我？你创业、你拼搏，难道只是为了妻子孩子？那是你的理想，你的成就，你的荣耀。可我的理想呢？我的成就呢？谢雍，你要找的是保姆式妻子，而不是把我改造成那样。&#;

谢雍的脸色骤然发白，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就像十七岁那年，他拖着受伤的腿紧紧抱住我时的模样。

如今谢雍回国了。与鑫辉的合作到了关键阶段。我既要上学，又要接手公司的咨询项目，忙得连轴转。自那日把话挑明后，我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交集。

可没过几天，他又出现在楼下。沉默对视中，我装作没看见转身要走，他却突然开口：&#;带了些你爱吃的，晚上一起吃个饭？&#;

&#;谢雍，你这是在浪费时间。现在你最该忙项目，别做这些没意义的事。&#;

&#;暂时不忙，我有空，而且这也不是没意义。&#;他语气平静。

我皱眉：&#;项目推进不该最紧要？&#;

&#;没签成。&#;他云淡风轻地吐出两个字，我却觉得耳畔轰鸣。

&#;你说什么？&#;

&#;和鑫辉的合作出了点问题，没谈下来。&#;

&#;谢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声音不自觉提高，&#;只是一单生意？你根本不清楚失去了什么！&#;

&#;谢雍，你太自负了！&#;

不欢而散后，我直接去了学校。中途给秦淑打了电话，让她转告她哥尽量争取鑫辉的遗漏机会。同时追问：&#;知道具体原因吗？&#;

电话那头秦淑顿了顿：&#;听说签约时起了冲突，谢雍动手打了人。&#;

&#;鑫辉的项目很赚钱？&#;

&#;相当于给公司买了份终身保险。&#;

&#;真的？&#;

秦淑虽存疑，还是转达给了她哥。半小时后，我的银行卡收到七位数转账。【我哥说谢谢你。】

傍晚回家，还没上楼就听见哭声。是宋希。

&#;你凭什么说不喜欢我？你明明有感觉的！不然不会为了我连项目都不要。谢雍，你清醒点！你和庄婳早没可能了。就算之前是演戏，你敢说没动过真心？&#;

我在楼下踌躇。实在没力气掺和他们的事，只想回家倒头就睡。最终还是抬脚上楼。

转弯时，宋希正紧紧抱着谢雍哭得撕心裂肺。谢雍表情复杂，垂在身侧的手反复握紧又松开。直到他看见我，瞬间伸手将宋希推开。

宋希撞到墙上，闷哼一声。我下意识扶她，却被她用力甩开：&#;庄婳，我求你离谢雍远点！放过他吧！&#;

&#;闭嘴。&#;

&#;你就是不喜欢他了！不然不会连孩子都不要。他看不透，我看得清清楚楚！&#;

&#;宋希，我让你闭嘴！&#;

&#;我不！&#;她瞪圆眼睛，看谢雍时满眼委屈，转向我却充满恨意，&#;你能不能离我们的生活远点？要不是你故意出国闹这一出，我们早重新开始了！&#;

我懒得与胡搅蛮缠的人争辩，转向谢雍：&#;管管她，再这样扰民，邻居该报警了。&#;

宋希还想扑过来，谢雍沉下脸拉住她：&#;别闹了！&#;

后来他们如何我不得而知。两天后，谢雍再次出现。

&#;新鲜的雏菊，刚买的。&#;他举着花束，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我面无表情与他擦肩而过，却被他抓住手腕。

&#;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和宋希什么都没有，我已经让她回国了，她不会再打扰你。&#;

我深吸一口气：&#;那你也别再来打扰我。&#;

谢雍身子晃了晃：&#;非要这么绝情吗？我承认有错，可庄婳，你也不全对。难道当初没有更好的选择？一定要打掉孩子？&#;

&#;不然呢？&#;我轻声反问。

谢雍的手松开，我抽回手腕：&#;你总说我冷血，只权衡利弊。那是因为我的试错成本比你高太多。你可以逃学，拿所有压岁钱带我私奔。错过高考对你无关紧要，你可以复读、出国，随时重新开始。但那是我改写人生的唯一机会。&#;

&#;那个孩子，我们可以留下，可以沟通，可以尝试。可所有的可能都是未知，而另一条路我走得稳当。我只能选后者。&#;

二十岁前，我活着的动力是&#;逃离&#;。我出生在一个典型得可怕的家庭。母亲说父亲曾很好，爱她、疼她、敬她。一切转变从我出生开始——我是个女儿，无法为庄家传宗接代。

父亲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没管病床上的母亲，没管襁褓中的我。连我的名字都是同病房的老师取的。后来他酗酒、赌博、家暴。

母亲总哭着说我是赔钱货，说都是因为我，说都怪我。长大后我开始护着她，她却一边依赖我一边怨恨我，还叮嘱我不要记恨父亲。后来，她也动手打我。

我第一次劝她离婚时，她像疯了般尖叫：&#;你害了我还不够，还要毁了我？&#;那一刻我明白，我必须逃。

如今我和他们几乎断联，每月固定打赡养费。无论他们诋毁还是诅咒，我都无所谓。从此，我只为自己而活。我庆幸把自己养得很好，所以绝不允许任何偏差。

我不能亏待自己。

谢雍满脸痛苦：&#;如果当时你和我好好谈……&#;

可世上没有如果。

&#;谢雍，我们就是走散了，你得接受。而且我从不走回头路。&#;

和谢雍的重逢来得猝不及防。回国次日的暮色里，秦淑举着手机朝我晃：&#;新开的私房菜馆，必须赏光！&#;

隔着镂花木雕的屏风，我听见另一个包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洗手间镜前，谢雍正用冷水拍打泛红的眼眶，领带歪在一边，西装前襟沾着星点污渍。他抬头看见我时，脊背忽然绷得笔直，像株被风雨打折又强行撑起的竹。

&#;回来了？&#;他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刚落地。&#;
&#;还走吗？&#;
&#;开春。&#;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句：&#;提前……&#;
&#;新年快乐。&#;我接过他未尽的祝福。镜中倒影里，他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像被潮水冲刷的星子。

后来秦淑告诉我，谢家最近的日子像座摇摇欲坠的沙塔。鑫辉上市失败那夜，谢伯母当众甩了他一耳光，说他不配做谢家子孙。我摩挲着茶杯沿笑：&#;他早该看清的。&#;

若是从前的谢雍，绝不会忽略鑫辉暗藏的隐患。或许是被顺遂的人生惯坏了，又或是我们那段情耗尽了他所有清醒。现在的他，倒像被风雨打落的鹰，虽未折翼，却也难再翱翔。

倒是宋希，如今竟能陪他在酒桌上应酬，眼尾染着胭脂般的醉意，却再不会因旁人一句调侃就红了眼眶。秦淑咬着吸管问：&#;你不怨吗？不盼他们竹篮打水？&#;

窗外梧桐叶打着旋儿坠落。我望着茶雾袅袅升起，忽然想起留学时在图书馆抄下的句子：人生原是取舍的修行，选定了路，便要昂首走过荆棘与繁花。亲情、友情、爱情，不过是缀在衣襟的珠玉，最该珍视的，是始终与自己并行的那个灵魂。

把每个今天都过成值得珍藏的模样，这大概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成全。

【全文完】

与谢雍维持秘密婚姻的第六个年头，我们平静地达成了隐离共识。

&#;给彼此留个体面吧。&#;他指间香烟明灭，烟灰落在实木桌面，&#;我不想让囡囡被贴上第三者的标签。&#;

我蘸着咖啡在离婚协议书末页签字，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格外清晰。财产分割栏里，我多添了位数的零。

谢雍喉结滚动两下，忽然将协议拍在桌上：&#;在你眼里，婚姻只是场等价交换？&#;

我望着他无名指上的婚戒痕迹，那是六年来唯一暴露过我们关系的证据。指尖抚过协议书烫金边角，金粉簌簌落在虎口：&#;谢先生，您该清楚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玻璃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坠落，像极了婚礼那天飘进香槟塔的蝴蝶标本。谢雍抓起车钥匙起身，西装下摆带起的风掀动协议书，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那些都是我让律师逐条核查的财产公证条款。

&#;程晚，你永远这么冷静。&#;他站在玄关穿鞋，镜面鞋柜映出我们之间三步的距离，&#;就像六年前在民政局，你说&#;我愿意&#;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我摘下无名指早已取下的素圈戒指，轻轻放进他西装口袋：&#;谢总，商业联姻不都是这样的吗？&#;

咖啡凉透时，我收到银行到账提示。金额后面跟着的零，比离婚协议书上的还要多一个。

谢雍醉酒被送进急诊室时，我正和宋希并排坐在走廊长椅上。护士举着登记本从治疗室出来，白大褂下摆被风带起涟漪：&#;病人家属在吗？&#;

我们几乎同时站起身。

&#;我。&#;
&#;是我。&#;

年轻护士的眉心蹙起川字纹，笔尾不耐烦地敲着登记本：&#;到底谁是？&#;宋希提着裙摆小跑过去，发梢的珍珠发卡在灯光下一闪：&#;您直接跟我说就行。&#;她说话时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倒像是我这个正牌妻子在欺负人。

我望着病床上昏迷的丈夫。他喉结随着沉重呼吸起伏，眉峰像山峦般紧锁，眼尾泛着醉酒后的潮红，唇色却惨白得像张纸。这样的谢雍，我已有七年未曾见过。

酒精过敏的人本不该沾酒，可他偏生有股不要命的狠劲。当年为了替我挡酒，他能抱着白酒瓶跟人拼到胃出血。最后一次是在我们婚后第二年，他在医院吐得昏天暗地，我在赶来的路上出了车祸。从此他戒了酒，也戒了那些锋芒毕露的棱角。

宋希正用温热的掌心包裹他冰凉的指尖，这个画面让我有些恍惚。作为被法律认可的谢太太，此刻倒像个局外人。我攥紧手包带子，听见自己说：&#;我先回去了。&#;

&#;庄总！&#;宋希突然抓住我手腕。她指尖冰凉，眼尾染着不自然的绯红：&#;昨晚都是因为我，他才跟人赌酒的。&#;

助理早把前因后果查得清楚。晚宴上有人对宋希言语轻佻，谢雍替她挡酒时被激将：&#;连酒都不敢喝的男人，你不如跟我。&#;于是那个向来冷静自持的谢总，端着白酒跟人连干三杯。

&#;庄总，他以前也这样护过您吗？&#;宋希仰头望我，泪光里带着挑衅。我望着她脖颈上未消的吻痕，忽然想起两天前在办公室撞见的场景。

那天我回公司取文件，经过总裁办时听见细碎的啜泣。半开的门缝里，宋希像藤蔓般缠绕着谢雍，发梢扫过他喉结：&#;谢雍，我想结婚了。&#;谢雍的手指穿过她发间，嗓音带着惯有的慵懒：&#;小姑娘着急嫁人？&#;

&#;我只是想嫁给你。&#;宋希的指甲陷进他西装布料。谢雍沉默良久，目光越过她肩头，与门外的我对视。然后他轻声说：&#;好。&#;

此刻宋希攥紧我手臂，声音发颤：&#;谢雍已经不爱你了，他现在爱的人是我。&#;我抽出手臂，看着她眼底燃烧的胜利者姿态，平静地说：&#;恭喜。&#;

次日谢雍带着宿醉的头疼回到公司。他捏着眉心让我去办公室时，我闻见他身上未散的酒气。办公桌上摊着份文件，他指尖敲着桌面：&#;鑫辉的项目转给宋希。&#;

&#;她刚进公司半年。&#;我提醒道。谢雍的拇指用力按压太阳穴，眼底泛着青黑：&#;所以更需要机会。&#;我望着他脖颈上新鲜的抓痕，点头应下：&#;可以，但原班人马不变，奖金分红照旧。&#;

谢雍在辞职信上签字时，宋希正坐在他腿上喂曲奇。他向来厌恶甜食，此刻却皱眉吞下。见我进来，宋希慌忙起身，谢雍却揽住她腰肢：&#;就在这吃。&#;

我放下文件，从最底层抽出辞职信。谢雍的笔尖在&#;辞职申请&#;四个字上顿住，墨水在纸上洇开小片蓝雾：&#;威胁我？&#;我摇头：&#;项目交接完成，本就该走了。&#;

宋希突然抽泣起来：&#;庄总别生气，我不接这个项目了……&#;谢雍将她按进怀里，目光如刀锋般刺来：&#;不用道歉，你想做就做。&#;他抓起钢笔在辞职信上龙飞凤舞地签名，纸页擦过我脚背时，我听见他说：&#;滚。&#;

我弯腰捡起那张纸，补充道：&#;既然要结婚，离婚手续也该办了。&#;宋希的抽泣戛然而止，她攥紧谢雍的衣袖，眼底闪烁着期待。谢雍的后颈肌肉绷紧，缓缓转头：&#;你说什么？&#;

&#;离婚。&#;我重复道，&#;趁今天民政局还没下班。&#;

宋希被谢雍支走了。
她脚步拖得有些慢，却没敢反驳，临出门时回头望了我一眼，眼底藏着欲言又止的纠结。
办公室里只剩我和谢雍面对面站着。
他率先打破沉寂，声音像浸了冰的刀刃：&#;辞职的事你谋划了多久？&#;
&#;半年。&#;我坦然回答。
&#;所以半年前你就盘算着要离婚了？&#;他的语气更冷了几分。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谢雍突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讥诮：&#;庄婳，你凭什么提离婚？&#;
我迎上他的目光：&#;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对，没意义。&#;他转身从抽屉最底层抽出一份离婚协议，啪地甩在桌上，&#;条件你随便提，但有一点——我不希望有人嚼舌根说宋希是小三上位。所以咱们离婚的事必须保密，或者说，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们曾结过婚。&#;
我快速扫过协议条款，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点了点头：&#;可以，没问题。&#;说着拿起笔，在财产分割那栏多添了个零。
谢雍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像是要把人刺穿：&#;庄婳，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钱？&#;
我勾起嘴角，指尖转着笔杆：&#;夫妻这么多年，还是你最懂我。&#;

当天我就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公司。走廊里有人窃喜，有人不舍，最复杂的要数宋希——她明明松了口气，却又总想凑过来说点什么。
回到家突然闲下来，我竟有些无所适从。像只被剪了尾巴的猫，在屋里转来转去不知该干点什么。下午助理发来消息：
【今天谢总像吃了火药，连未来老板娘都敢甩脸子！】
【庄总，我赌他过不了多久就得后悔，您要是另起炉灶可别忘了带我们！】
我望着屏幕轻笑，回复：【别瞎想，只要鑫辉的项目拿下，公司前途光明。至少薪资福利不会亏待你们。】
至于我自己——暂时没打算工作。

晚上秦淑又约我去喝酒，她每天准时发消息，像台设定好的机器。我直接甩过去：【定位。】
电话秒响，她咋呼的声音差点震破耳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工作狂要休假？谢雍那孙子破产了？&#;
听着她活力满满的声音，我也不由得笑出声：&#;所以到底让不让我去？&#;
&#;来来来！包厢、酒、帅哥，管够！&#;
我和秦淑是因谢雍认识的，却阴差阳错成了好友。她是为数不多知道我们婚姻真相的人，所以对谢雍的出轨既愤怒又无奈，总想着给我介绍对象：&#;他做初一，你就做十五！谁怕谁啊！&#;

推开包厢门，秦淑正举着酒杯在男模堆里蹦跶，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她脸上乱窜。&#;庄婳快来！&#;她一把拽过最帅的男模推到我面前，男生立刻倒酒：&#;姐姐请。&#;
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着摆摆手：&#;你们先出去。&#;
&#;干嘛呀！扫兴！&#;秦淑瞪圆了眼睛。
我揉着太阳穴叹气：&#;太吵。&#;
她突然凑近，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我还以为你要守节呢！&#;
我挑眉：&#;在你眼里我这么纯情？&#;
&#;那必然不是！&#;她一拍桌子，&#;所以我不明白，谢雍都那样了你还替他守什么？&#;
&#;他出轨，我报复，这很公平。&#;
&#;报复？这词太重了，你们之间还没到那步。&#;
&#;而且他出轨是在我们决裂之后。&#;
秦淑突然坐直，眼睛放光：&#;我好像抓到重点了！&#;

我笑着摇头，她却不依不饶：&#;所以是他先越界的？&#;
我端起酒杯：&#;明天要去民政局。&#;
&#;干嘛？旅游？谈生意？&#;
&#;上学。&#;
&#;啊？&#;
&#;我拿到商学院的录取通知，要出国读研。&#;
&#;那工作呢？你和谢雍……&#;
&#;辞职了，明天领完证就彻底解脱。&#;
我和谢雍走到今天，像是早写好的剧本。原以为自己会麻木，可看到秦淑红着眼眶，心里还是泛起酸涩。
&#;是不是他又欺负你？&#;
&#;不是。&#;
&#;是不是他故意逼你？&#;
&#;不是。&#;
&#;凭什么你辞职？该滚的是他！&#;秦淑一杯接一杯灌酒，替我打抱不平。
这世上大概只有感情最不讲道理，付出和回报永远不成正比。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到最后都觉得自己是被亏欠的那个。

我和谢雍的故事开始于高中。他本不该出现在我们那个小城，却因家庭变故转学到姥爷身边。那时的他像只刺猬，开学没几天就上了通报批评榜。别人认错时至少装装样子，他却吊儿郎当地站在主席台上，仿佛在参加什么滑稽秀。
我不喜欢这样的人，更不想有交集。可当他被诬陷时，我还是站出来作了证。从那天起，他就成了我的&#;尾巴&#;，从学校跟到我家楼下，直到我上楼才离开。
&#;没有我，你早被人报复八百回了。&#;
&#;好学生，少管闲事。&#;
他不在乎打架被记过，不在乎被诬陷受罚，可当我爸的拳头打完我妈要落在我身上时，他却像头暴怒的狮子冲上来，一脚踹翻了我爸。
我妈尖叫着扶起我爸，对我破口大骂：&#;小贱人！&#;
谢雍突然僵住，下一秒拉起我就往外跑。他手忙脚乱煮了碗面，面条坨成一块，酱油放得齁咸，青菜还是生的。那是我吃过最难吃的面，却被我喝得连汤都不剩。

青春像场暴风雨，我们两个淋湿的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可所有人都在反对——学校禁止早恋，谢雍的家人居高临下：&#;这么小的年纪就想攀高枝，真是头一回见。&#;我妈气得打我耳光，说我丢人现眼。
谢雍被强行带走那天，我成了学校的异类。可他逃出来了，带着所有压岁钱，摔断了腿，站在我面前说：&#;我们私奔吧！&#;
我抱着他，额头抵着他的下巴：&#;再等一年，考上同一所大学，就没人能拦我们了，就一年。&#;

谢雍抵达民政局的时间比我早了些。
我推开车门时，他正倚着墙根抽烟，指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烟头明灭间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拇指无意识按着太阳穴，像在忍耐什么。见我望过去，他抬眼灭了烟，火星子在水泥地上溅开细小的红点。
&#;进去吧。&#;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哑。
离婚手续办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捧着红色离婚证从窗口出来时，我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斜斜切进来，落在证上的烫金字体上，晃得人眼睛发酸。
&#;屋里你的东西怎么处理？&#;他忽然问，目光落在我手里的证上。
&#;扔了。&#;我攥紧证封皮，指甲在硬壳上压出月牙印。
转身时，我们的影子在民政局门口的阳光下交错而过。他朝着东边走，我往西边迈步，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跟在他脚后。

收纳师是第二天来的。我站在客厅指挥，看着他们把男士衬衫、剃须刀、烟灰缸一样样收进纸箱。清理到一半时，个小姑娘从书房抱出个寸的相框，玻璃裂痕像蜘蛛网般蔓延：&#;姐，这个咋整？&#;
我接过相框的手顿了顿。红色背景的照片里，两个年轻人头挨着头，笑靥如花。那时候我们连婚纱照都没拍，更没摆过酒席，就那么悄悄领了证。原因是他家里不认可这段关系，若执意在一起，只能做对见不得光的夫妻。
&#;砸了吧。&#;我把相框倒扣在收纳箱里，&#;照片塞碎纸机。&#;

一周后我登上出国的飞机。换了新号码，除了秦淑，谁都没告诉。
刚到那会儿简直像打仗。找房子、办入学、置办家具，英语说得磕磕绊绊，超市标签都要研究半天。有天晚上蹲在厨房煮泡面，看着窗外的异国月亮，突然就想起以前谢雍总说我煮的泡面太软，现在倒好，连软硬都掌握不了。
和秦淑视频时，她突然说：&#;今儿个在饭局上遇见谢雍了。&#;
&#;他是不是不知道你出国？&#;屏幕里她托着下巴，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嗯。&#;我往泡面里挤了点番茄酱。

&#;难怪。&#;她凑近镜头，&#;有人问起你，宋希立马接话，说&#;庄婳离职了，以后工作都由我负责&#;，那得意劲儿，跟捡了多大便宜似的。&#;
我夹起面条的手顿了顿。秦淑向来不待见宋希，这会儿凉凉开口：&#;小庙哪留得住我们庄婳？人家有更好的前程呢。&#;
谢雍在对面嗤笑一声：&#;她找着新工作了？&#;
&#;不，她出国了。&#;秦淑看着他突然变白的脸，心里暗爽。

三天后秦淑暴躁地打来视频：&#;我要杀了谢雍！这孙子天天堵我公司门口，跟查户口似的问你去哪了。我问他干啥找你，他又哑巴似的。身上烟味重的，跟刚从烟囱里爬出来似的！&#;
我盯着屏幕里炸毛的秦淑，沉默几秒：&#;你要烦就告诉他，没关系的。&#;
&#;我不！&#;她瞪圆眼睛，&#;凭啥告诉他？就不！对了，十天后你生日，老娘飞过去给你过！&#;

秦淑向来把生日当节日过。小时候我不过生日，她偏要拽着我去吃蛋糕，说&#;生活需要仪式感&#;。后来竟真把我带得，成年后也开始期待每年那天的惊喜。
生日那天微冷，我去机场接她。她裹着驼色大衣冲出来，给了我个大大的拥抱：&#;瘦了！下巴都尖了！不过气色不错，没亏着自己。&#;我笑着接过她的行李箱，带她往住处走。
她洗澡时，我推门出去透透气。路灯泛着暖黄的光，谢雍裹着黑色大衣站在楼下。翻领竖着挡住半张脸，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眼底乌青明显。他看我过来，目光沉得像化不开的墨，把我整个人裹进去似的。
&#;你跟踪秦淑？&#;我裹紧外套。
他没答话，就这么看着我。风卷起几片枯叶，在他脚边打转。良久，他转身走了，背影融进夜色里。

谢雍开始发烧。
低烧缠了他一周，夜里总惊醒。从我提离婚那天起，他就再没睡过整觉。等我出国的消息传来，失眠彻底失控。焦虑像潮水，空茫如悬崖，他站在边缘，没人拉他一把。
此刻他坐在异国长椅上，陌生的环境反而让他松快些。宋希的电话打进来，歇斯底里的声音刺破宁静：&#;你去找她了？你们离婚了！你不是说要重新开始吗？&#;
谢雍闭着眼往后靠，声音平得像潭死水：&#;我们是说好了，你陪我演戏。&#;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接着传来抽泣：&#;可我抱你你没拒绝……我们接吻了……你说要试试……谢雍，你明明喜欢我的……回来好不好？&#;
&#;可你不是她。&#;他睁开眼，看着天边掠过的飞鸟。
&#;那我怎么办？我爱你啊！&#;
谢雍挂断电话，关机，闭眼。找到她了，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谢雍的出现让我有些恍惚。
他像片突然飘落的叶子，没头没脑出现在秦淑离开那天的机场。秦淑在这边待了三天，逛吃逛喝，还跑我教室当了一回学生，回来时眼睛亮得像发现新大陆：&#;你们班那几个男生，宽肩窄腰的，腹肌怕不是有八块？你要寂寞了，随便挑个解闷。&#;
我捂住她的嘴：&#;谢谢，不用。&#;
&#;切，三十不到的人，活得跟老尼姑似的。&#;她翻个白眼。
送她去机场那天，她抱着我不肯撒手：&#;啥时候回国？&#;
&#;等放假。&#;
&#;确定？不会不回来吧？&#;
&#;不会，还得回去找工作呢。&#;
&#;开公司！我让我哥投资你！&#;
我笑着拍她背：&#;行了，进去吧，一路顺风。&#;

从机场出来，辆黑车&#;滴&#;地按了声喇叭。车窗摇下，谢雍的脸露出来：&#;上车，我送你。&#;
那天在机场他站在阴影里，我没看清他憔悴的模样。此刻凑近了才发现，他瘦得厉害，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他发动车子，轻车熟路往我住处开。快到时，我开口：&#;我们谈谈。&#;

我将谢雍请进了屋内。
厨房里飘着咖啡的醇香时，他正陷在沙发里。端着两杯热咖啡出来时，发现他已蜷着身子沉沉睡去，连呼吸都带着细不可闻的鼾声。

我在原地站了许久，目光在他眉间辗转，最终转身拨通了那个号码。待我收线回来，谢雍正揉着太阳穴坐直身子：&#;抱歉，竟睡着了。&#;

我暗自吸了口气，直视他的眼睛：&#;我们离婚的事，你没告诉伯母？&#;他指尖在咖啡杯沿顿住，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谢雍，你到底想怎样？&#;我的声音像浸了冰。他低头摩挲着杯身，指节泛着青白：&#;我总在回想，究竟是哪个环节错了。明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突然就什么都没了。&#;

他忽然抬头，眼底泛着血丝：&#;庄婳，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放不下你。&#;

秦淑说过的话突然刺进耳膜——&#;他认吗？&#;这场感情决裂，在他眼里竟只是场博弈。我心口发闷，十二年的纠缠像走马灯在眼前闪过，喜怒哀乐裹着刀刃，扎得眼眶生疼。

拳头攥得指甲陷进掌心，嘴唇颤了又颤，终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转身冲进卧室，门板在身后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这一夜我盯着天花板到天光微亮，直到关门声响起，谢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次日清晨，我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谢雍将早餐摆上餐桌：&#;醒了？洗漱完过来吃。&#;我木着脸打开门，与他无声对峙半晌，他抓起外套转身离开。可当我上完课回来，却发现他拖着行李箱住进了楼下。

&#;谢雍找你去了？&#;电话那头秦淑急得跳脚，&#;他怎么知道你住这儿？不会是我……&#;
&#;与你无关。&#;我打断她，&#;妈，不重要了。&#;
&#;庄婳，千万不能再心软，这些年你过得太苦了。&#;

出国两个月来，我第一次点燃了香烟。暮色降临时，谢雍敲响我的门：&#;烤了鱼，要不要一起吃？&#;我捻灭烟头，终于开口：&#;我们谈谈。&#;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大学校园里并肩的身影，创业时挤在出租屋吃泡面的夜晚，婚礼上交换戒指的颤抖指尖。十二年光阴，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口。

&#;我和宋希是假的。&#;谢雍先打破沉默。
我捏着杯柄的手指一紧。那个骑电动车追尾他的女孩，赔偿款分二十四期还，他故意让我看见他们的聊天记录。见我无动于衷，便将人招进公司让我带。女孩被客户刁难时，他当众质问：&#;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人？&#;

&#;每个人都一样。&#;我平静道，&#;我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他冷笑：&#;跟她比，你也配？&#;

从那日起，他不再避嫌。女孩陪他加班到深夜，在他病床前抹眼泪：&#;庄总，谢雍太苦了，你能不能别再伤害他？&#;

&#;我们的问题和宋希无关。&#;我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她单纯阳光，又喜欢你，若要开始新感情，她是不错的选择。&#;

谢雍突然笑了，荒唐又讽刺：&#;庄婳，有时候我都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做任何选择都权衡利弊，冷静得近乎冷漠。&#;他盯着我的眼睛，&#;你还记得我们曾经有个孩子吗？如果不是你，他现在该出生了。&#;

心脏猛地抽搐，我仰头望着天花板。光影在白墙上流转，声音轻得像叹息：&#;真奇怪，那孩子在腹中三个月，你对他毫无感觉。可当我打掉他，他却成了所有人心尖上的宝贝。&#;

那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公司筹备上市最关键时，我的妊娠反应强烈到见红。谢雍强行让我住院，摔了我的电脑：&#;你以为世界离了你就不转？&#;我们爆发最激烈的争吵，他单方面宣布停了我的职。

&#;就在家养胎，看看书喝喝茶。&#;他当时这样说，&#;我特别羡慕别人家里有盏灯等着，不像我们，一个比一个忙。&#;他攥住我的手：&#;以后我主外你主内，孩子需要人陪，你总不希望他像我们一样，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荒谬。我们携手十二年，是爱人更是战友，到最后他却要我成为依附他的菟丝花。我提前结束假期回公司，他砸了办公室：&#;你心里只有自己！&#;

&#;要公布婚讯？&#;我冷笑，&#;等孩子满月宴？谢雍，原来我们的婚姻只是你拿捏我的筹码。&#;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那夜无意听到的对话。谢雍母亲的声音像毒蛇：&#;故意的？我就说该签婚前协议，等孩子生了让她签这个，离婚了她什么都得不到。&#;

谢雍沉默着收起协议。那一刻我浑身发冷——这个尚未成形的孩子，竟成了他们算计我的工具。我盯着天花板到天明，预约了次日的人流手术。

谢雍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发颤。

&#;我只是想要一个普通的家，难道是我错了吗？&#;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意，&#;丈夫、妻子、孩子，家庭本就该有分工。我们总要有人牺牲，为什么不能是你？&#;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为什么必须是我？你创业、你拼搏，难道只是为了妻子孩子？那是你的理想，你的成就，你的荣耀。可我的理想呢？我的成就呢？谢雍，你要找的是保姆式妻子，而不是把我改造成那样。&#;

谢雍的脸色骤然发白，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就像十七岁那年，他拖着受伤的腿紧紧抱住我时的模样。

如今谢雍回国了。与鑫辉的合作到了关键阶段。我既要上学，又要接手公司的咨询项目，忙得连轴转。自那日把话挑明后，我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交集。

可没过几天，他又出现在楼下。沉默对视中，我装作没看见转身要走，他却突然开口：&#;带了些你爱吃的，晚上一起吃个饭？&#;

&#;谢雍，你这是在浪费时间。现在你最该忙项目，别做这些没意义的事。&#;

&#;暂时不忙，我有空，而且这也不是没意义。&#;他语气平静。

我皱眉：&#;项目推进不该最紧要？&#;

&#;没签成。&#;他云淡风轻地吐出两个字，我却觉得耳畔轰鸣。

&#;你说什么？&#;

&#;和鑫辉的合作出了点问题，没谈下来。&#;

&#;谢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声音不自觉提高，&#;只是一单生意？你根本不清楚失去了什么！&#;

&#;谢雍，你太自负了！&#;

不欢而散后，我直接去了学校。中途给秦淑打了电话，让她转告她哥尽量争取鑫辉的遗漏机会。同时追问：&#;知道具体原因吗？&#;

电话那头秦淑顿了顿：&#;听说签约时起了冲突，谢雍动手打了人。&#;

&#;鑫辉的项目很赚钱？&#;

&#;相当于给公司买了份终身保险。&#;

&#;真的？&#;

秦淑虽存疑，还是转达给了她哥。半小时后，我的银行卡收到七位数转账。【我哥说谢谢你。】

傍晚回家，还没上楼就听见哭声。是宋希。

&#;你凭什么说不喜欢我？你明明有感觉的！不然不会为了我连项目都不要。谢雍，你清醒点！你和庄婳早没可能了。就算之前是演戏，你敢说没动过真心？&#;

我在楼下踌躇。实在没力气掺和他们的事，只想回家倒头就睡。最终还是抬脚上楼。

转弯时，宋希正紧紧抱着谢雍哭得撕心裂肺。谢雍表情复杂，垂在身侧的手反复握紧又松开。直到他看见我，瞬间伸手将宋希推开。

宋希撞到墙上，闷哼一声。我下意识扶她，却被她用力甩开：&#;庄婳，我求你离谢雍远点！放过他吧！&#;

&#;闭嘴。&#;

&#;你就是不喜欢他了！不然不会连孩子都不要。他看不透，我看得清清楚楚！&#;

&#;宋希，我让你闭嘴！&#;

&#;我不！&#;她瞪圆眼睛，看谢雍时满眼委屈，转向我却充满恨意，&#;你能不能离我们的生活远点？要不是你故意出国闹这一出，我们早重新开始了！&#;

我懒得与胡搅蛮缠的人争辩，转向谢雍：&#;管管她，再这样扰民，邻居该报警了。&#;

宋希还想扑过来，谢雍沉下脸拉住她：&#;别闹了！&#;

后来他们如何我不得而知。两天后，谢雍再次出现。

&#;新鲜的雏菊，刚买的。&#;他举着花束，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我面无表情与他擦肩而过，却被他抓住手腕。

&#;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和宋希什么都没有，我已经让她回国了，她不会再打扰你。&#;

我深吸一口气：&#;那你也别再来打扰我。&#;

谢雍身子晃了晃：&#;非要这么绝情吗？我承认有错，可庄婳，你也不全对。难道当初没有更好的选择？一定要打掉孩子？&#;

&#;不然呢？&#;我轻声反问。

谢雍的手松开，我抽回手腕：&#;你总说我冷血，只权衡利弊。那是因为我的试错成本比你高太多。你可以逃学，拿所有压岁钱带我私奔。错过高考对你无关紧要，你可以复读、出国，随时重新开始。但那是我改写人生的唯一机会。&#;

&#;那个孩子，我们可以留下，可以沟通，可以尝试。可所有的可能都是未知，而另一条路我走得稳当。我只能选后者。&#;

二十岁前，我活着的动力是&#;逃离&#;。我出生在一个典型得可怕的家庭。母亲说父亲曾很好，爱她、疼她、敬她。一切转变从我出生开始——我是个女儿，无法为庄家传宗接代。

父亲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没管病床上的母亲，没管襁褓中的我。连我的名字都是同病房的老师取的。后来他酗酒、赌博、家暴。

母亲总哭着说我是赔钱货，说都是因为我，说都怪我。长大后我开始护着她，她却一边依赖我一边怨恨我，还叮嘱我不要记恨父亲。后来，她也动手打我。

我第一次劝她离婚时，她像疯了般尖叫：&#;你害了我还不够，还要毁了我？&#;那一刻我明白，我必须逃。

如今我和他们几乎断联，每月固定打赡养费。无论他们诋毁还是诅咒，我都无所谓。从此，我只为自己而活。我庆幸把自己养得很好，所以绝不允许任何偏差。

我不能亏待自己。

谢雍满脸痛苦：&#;如果当时你和我好好谈……&#;

可世上没有如果。

&#;谢雍，我们就是走散了，你得接受。而且我从不走回头路。&#;

和谢雍的重逢来得猝不及防。回国次日的暮色里，秦淑举着手机朝我晃：&#;新开的私房菜馆，必须赏光！&#;

隔着镂花木雕的屏风，我听见另一个包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洗手间镜前，谢雍正用冷水拍打泛红的眼眶，领带歪在一边，西装前襟沾着星点污渍。他抬头看见我时，脊背忽然绷得笔直，像株被风雨打折又强行撑起的竹。

&#;回来了？&#;他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刚落地。&#;
&#;还走吗？&#;
&#;开春。&#;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句：&#;提前……&#;
&#;新年快乐。&#;我接过他未尽的祝福。镜中倒影里，他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像被潮水冲刷的星子。

后来秦淑告诉我，谢家最近的日子像座摇摇欲坠的沙塔。鑫辉上市失败那夜，谢伯母当众甩了他一耳光，说他不配做谢家子孙。我摩挲着茶杯沿笑：&#;他早该看清的。&#;

若是从前的谢雍，绝不会忽略鑫辉暗藏的隐患。或许是被顺遂的人生惯坏了，又或是我们那段情耗尽了他所有清醒。现在的他，倒像被风雨打落的鹰，虽未折翼，却也难再翱翔。

倒是宋希，如今竟能陪他在酒桌上应酬，眼尾染着胭脂般的醉意，却再不会因旁人一句调侃就红了眼眶。秦淑咬着吸管问：&#;你不怨吗？不盼他们竹篮打水？&#;

窗外梧桐叶打着旋儿坠落。我望着茶雾袅袅升起，忽然想起留学时在图书馆抄下的句子：人生原是取舍的修行，选定了路，便要昂首走过荆棘与繁花。亲情、友情、爱情，不过是缀在衣襟的珠玉，最该珍视的，是始终与自己并行的那个灵魂。

把每个今天都过成值得珍藏的模样，这大概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成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