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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 故事虚构

千山云开 万水玲珑

第二章 出生入死显威名

9、爱恋初萌

欧阳尚康和慕容西一瘸一拐，搀扶着走出枫宫。慕容西到城内慕容部居住区求援，无人敢出救。一名老者塞了两块树皮和一点草药。

他俩蹒跚走出松州城，带着满目疲惫与一心痛楚，停停走走大约两个时辰，到了一个渺无人烟的山脚下。欧阳尚康突然看到前方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晃动。

他坐下来上下打量，左右端详，越看越幸运，越像真姐姐。他站起来扶着腿下意识地大喊一声：“拓跋真……真姑娘……是真姑娘吗？！”

慕容西也像吃了还魂丹一般兴奋，热切地用鲜卑语重复了一遍。

皇天无亲，常与善人。

欧阳尚康的仁德与善良庇护了他的运势，山水同转。没错！这个背影就是拓跋真。

缘分大多来自不期而遇。拓跋真正赶着一只驯鹿从集市回家，驯鹿驮着一些小麦和布匹。这头驯鹿模样似马、声似牛，高大神奇，长和高都有三尺，挺拔的鹿角摇曳生姿。

真姑娘头戴圆顶垂裙风帽，上身穿着白色红边左衽窄袖襦衣，绣有蓝色狩猎场景和驯鹿图腾，下穿黑色长裤。

真姑娘循声回头定睛察看，被吓了一个趔趄。她居然看到了欧阳尚康，就跟荒岭遇到神仙一样离奇。

真姑娘折身一个小跑蹿到欧阳尚康跟前，惊奇地问：“康弟弟，哪股妖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她正想给他一个亲切的拳头，忽见他左腿包着树皮，裤腿上血迹纵横，旁边还有一个难友。她的惊喜变为惊吓，“康弟弟，你这腿是怎么的了？最近不都刀枪入库了吗？被野猪咬了？！”

欧阳尚康气血虚亏，简要叙说了事情经过。真姑娘心想，驯鹿驮着一个大男人还行，载两个就费劲了。

慕容西看出了真姑娘的忧虑，对着欧阳尚康说道：“兄弟，你腿受伤，我是胳膊，还是你坐驯鹿吧！”

欧阳尚康也无力推辞，真姑娘和慕容西跟在鹿后。大约半个时辰，来到拓跋真的家。

这是一个用松木与枫树搭建的帐篷，覆盖着鹿皮、狍皮和芦苇。鲜卑人果真是穹庐为室，迎朔风而稳立；毡帐为家，缀百草以增华。虽无飞阁流丹，自有旷逸生涯。

欧阳尚康一走进帐篷，那股鹿奶的味道飘入鼻息；墙上挂着晒干的狍子肉和野猪肉，散发岀野香。

他突然发现帐顶中央悬挂着一块新的羊毛毡，上面绣有云气纹、鹿角和狼首的图案。这是拓跋太的灵幡。

他默默地走向北边的神龛，顾不上疼痛，“扑腾”一下就跪在拓跋太的灵位前磕了数下。拓跋真从供桌上拿起一小盒鹿麝递给他，他站起点着后轻放在拓跋太的陶罐前。风雪在他的脑海中肆虐，画戟刺中他的海马体。他摇晃着快晕倒了。

拓跋真在阿爷拓跋上谷和阿娘达奚山的帮助下，赶紧把他扶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并给他用药水擦拭伤口，洒上白药，缠上绷带。

老两口真把欧阳尚康当儿子看待，做了好几道年节食物，炒鹿丝、熏干野猪肉、山鸡炖蘑菇，还有一道人参鹿肉汤。两人风卷残云，明显感觉气力恢复不少，精神萌振、脸色润和。

第二天上午，欧阳尚康就想着回到凤凰山基地。他充满忧虑地说：

“真姑娘，我要走了，事不宜迟。如果中郎大人得知此事，肯定以为我们全军覆没；如果慕容部认为慕容西也被杀，势必引发腥风血雨，我回去把真相告诉大家。今天就走。”

拓跋真看着他的腿说，你的箭伤尚未痊愈，至少需要七天休养。

阿爷拓跋上谷也说，孩子啊，伤不彻底养好，容易留下终生残疾。

欧阳尚康深知，多耽搁一天，剧烈冲突的风险就会增加几分，便婉言谢绝了。

欧阳尚康执意要走，真姑娘不好强留，提议用驯鹿送他回去。一路上跋履山川，涉越溪涧，真姑娘一直殷殷照护，时而扶着他防止从鹿背坠落，时而搀着他走过艰危之路。

两个多时辰，他们三人来到了老哈河畔。塞风肃杀，水色苍茫。冷流激石，溅素沫以飞霜。岸上芦苇摧折，好像征卒之白骨。远眺山峦，木凋叶落，枯树倒卧。惊蓬零飞，逐风云而漫舞。边声呜咽不时传来，天宇凄惶。老哈河水哽山咽，同气悲秋！

河上那座简易的木桥杳然不见，用驯鹿背他涉过急湍，险阻难料；欧阳尚康的腿伤未愈，不能浸于寒水，无法自行过河。

真姑娘看岀欧阳尚康的困窘，嫣然一笑：“我来背你过河吧！”

欧阳尚康明确反对，“纤弱女辈，气力不足。我自己过吧，你扶就行。”

真姑娘轻跳起来，摸了摸他的伤腿，关切地说，不行的！箭疮遇水，毒会加深，整条腿都会废掉；我从小就进山追鹿捕鹿；熊来了，我都敢引弓射击。你看看我的臂力怎么样？

她马上撸起袖子，抓住欧阳尚康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第一次如此接近一个朝气蓬勃的姑娘，欧阳尚康的脸骤然红润，好似丹霞缀露。

慕容西看出他的尴尬，戏谑地说：“羡煞我也！真姑娘对你真情浓烈，鲜卑也是男女授受不亲呢？！谨守大防之礼！”

此言既出，本无异样心绪的真姑娘顿时双颊飞霞，轻声说道：“我真能背动你，不妨一试。”

慕容西一边露岀秘笑，一边用身体去推他：“快点吧，别磨蹭了，时间也不早啦！”

真姑娘半蹲下来，欧阳尚康靠近她的后背，把手伸向她的脖子，真姑娘抓住他的两只手就往胸前拉，他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真姑娘回过头说，你别用手勒住我的脖子呀，那我怎么岀气啊？你们汉人怎么比我还拘谨呢？！

说完又把欧阳尚康的双手向前拉了拉，让他把身体重心贴过来，不致于摔倒。

慕容西半开玩笑地说道，这要是我，早就背好啦！！

真姑娘扭头对慕容西说，谁稀罕背你呀，要是背你，也是扔河里！

欧阳尚康的身体一下子压在真姑娘的身上。双手不可避免碰到了她温润的地方，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闪过全身，让他有了一丝幻想。

真姑娘也是平生第一次有男人这样靠近他，内心更是扑朔直跳。

只听得啊呀一声，一百五十斤的欧阳尚康，把一百三十斤的真姑娘压倒在地。真姑娘扑倒在柔软的草皮上，伤佛是向上苍祈祷一个落脚之地；而压住真姑娘的欧阳尚康好像进入一幅曼妙的画卷。

慕容西马上过来拉起欧阳尚康，“你该不是故意的吧？！可别把真姑娘压坏了……”

他起身后连忙致歉，“实在不好意思，真妹妹。我失去重心了。”是啊，是真姑娘的引力让他失却重心！

拓跋真回过头来，有点痴癫地说：“什么妹妹呀，我是你姐姐。上次不是说过我比你大几天嘛？！”

是欧阳尚康的心也失重了，一直叫姐姐呢，此刻怎么变成妹妹了？！

背着过河已不可能。拓跋真有些懊恼，应该带上马。受伤的人上马下马不方便，才选的驯鹿，却把过河给忽略了。

目前只能让慕容西先回去搬救兵了。

慕容西毅然趟入河中，迎着齐腰的刺骨河水向对岸走去，中途只经历了一次漩流。慕容西顾不得手臂疼痛和全身湿寒，一路飞奔。中间摔了一跤，到达基地天还是黑了。

随着太阳下山，十月初的凤凰山入夜迅速降到零度，近山近水的体感更凉。空洞的水流声混合着凄凉的风声鞭笞着欧阳尚康的灵魂。

山间不时传来狼嚎虎啸，更让他身心透凉。他的伤腿需要消耗更多热量，他有点发抖了。

拓跋真采来树叶和松针盖在他的腿上，无济于事。真姑娘一看，顾不上禁忌，甚至都没有征得他的同意，迅速挪动到他身边紧挨而坐，把他的腿放在自己身上，用两只手抱紧他的伤腿，尽可能捂住。

起先欧阳尚康还有点害羞，不一会儿就从冰痛中感受到姑娘的温暖。

拓跋真打小就像邑落所有女孩一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攀树抓鸟，与狼共舞，打猎放牧不在话下。两个哥哥战死之后，她承担了更多重活。刚强与坚毅写满脸庞。

借着月色，欧阳尚康不由地盯着真姐姐看，丝毫没有汉人口中的“野蛮暴虐”。拓跋真也感觉到康弟弟在盯着她，“你干嘛这么看我啊？！我是不是很漂亮啊？！”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欧阳尚康点了点头，“非常漂亮、可爱、坚强，你要不是鲜卑人该多好啊？”

拓跋真生气地放开欧阳尚康的伤腿，从身上推开，背对着他说：

“鲜卑人粗俗低等、没有开化，对吧？！我们天生就活该活在苦寒地带，吃野菜树皮。你们汉人生来高贵，温暖富庶。我这么低等，没有资格陪在一个高贵的人身边！”

欧阳尚康本意是说两人种族不同，敌意沉痼，很难和睦。

看到姑娘不高兴，欧阳尚康赶紧挪前几下，紧挨坐下，把她轻揽入怀，说，真姐姐，你们善良醇厚，还冒险救我，我没齿难忘；你我出身不同，处于胡汉锋镝之间，命运迥异；我时常五内俱焚，悲叹造化弄人，不是对你的轻视。

朔风凄紧，山河冷落。拓跋真明眸凝雾，皓齿衔悲，向后靠了靠，躺在欧阳尚康的怀里，发出感慨：

“我们生于草莽，如同枯叶沐浴晨露，只能得到熹光之余烬。我们生来就羡慕中原，那里代表着温暖和希望。自祖辈开始，就不断向你们靠拢，谁知靠得越近，伤害就越深！”

欧阳尚康慢慢抓住真姑娘的手，剑眉蹙起，淡然说道：

“那都是假象，礼仪之邦也藏着豺虎争伐。烽燧连天，照不尽累累白骨；狼烟四散，送不完离离孤魂。方才执手相看，转瞬命丧黄泉。你们鲜卑有离乱之苦，我们更有疮痍之悲。内斗之凶残不亚于外战。”

现实如鞭尸，惨无人道。

拓跋真对欧阳尚康的忧苦无从体会，抚摸他的伤腿说，运命天定，我认！可是弟弟你生于膏腴厚土，因何发出寒蝉之鸣呢？

真姑娘的话音带出一丝怜惜，眼神如秋波流转，转头看向欧阳尚康。

欧阳尚康轻声说：“上次离开你之后，我参加了魏国平辽之战，残暴远超边寒之伐，血流成河淹没辽水。历史在真相面前不足挂齿，生命在权势面前一文不值。”

他们正在感叹命运的起伏，老哈河对岸亮起了火把，救兵终于来了！

拓跋真有些依恋地离开欧阳尚康的怀抱，回脸亲了他一下：“忘掉那些离苦吧，但千万不要忘了我。你会记取我对你的好吗？！”

拓跋真回眸浅笑，如幽兰含薰；眼里春溪解冻，泛着微光。

欧阳尚康星目沾霜，望向真姑娘，望极离愁，黯黯生天际。

韩山骑马带着八名“策应兵团”的士兵趟过河流，把欧阳尚康、拓跋真，还有驯鹿接到营地，对真姑娘的住宿进行了妥善安排。第二天又派几名突骑兵把她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