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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恋六年的男人,今天回国,下飞机第一件事竟然是请我吃饭。
我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赴宴前盛装打扮。
然而,刚落座,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陪一陪我的客户,拿到提成,我分你 %。」
我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1
「我谈了一个大项目,客户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人,想让人陪陪他。项目如果成了,我能拿到 万提成。」
江驰请我吃饭的时候,接到一通电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来不及听我的回答,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留下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手机收声不好,即使刻意调到最低音量,我还是听到了那头熟悉的女声:
「江驰,我练舞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脚,现在没法动,你能送我去医院吗?」
是他大学时费尽心思也没追上的白月光,温晴。
而我,偷偷暗恋了他 6 年。
我们 3 个人以前是一个学校的,我和温晴同寝室,学的现代舞。江驰和我们同级,学的国际贸易兼修计算机编程。
我认识了他很多年,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新生开学那天,他以优秀学生身份在主席台上讲话。
少年衣着朴素,但风姿卓越、谈吐风雅,立在温热的夏风中,睥睨台下,眼神说不出的桀骜。
印在我眼里,成了我心头那颗朱砂痣。
我第一次见他这样,自信得超乎想象,和高中时南辕北辙。
看不出一点曾经悲怯的影子。
那天我什么都没听进去,只记得他高昂的最后一句「青春无敌,天高海阔任我们飞」。
往后的大学生活,我的眼里只有他,我和他算旧识,约他出来吃饭也不突兀。
多次有意无意的相约,让我们的关系近了。
我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他身边,他却总把我介绍给别人。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的室友温晴。
我大方地给他出主意,告诉他温晴的喜好,在温晴面前说尽他的好话。
温晴是学校公认的校花,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包括江驰。
江驰表白失败,拉着一帮人去酒吧买醉,我陪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杯一杯往喉咙里灌。
最后没忍住,夺过他的酒,仰头一口气替他喝完,之后他的朋友起哄:
「江驰,魏烟长得一点也不比温晴差,我看你们挺登对,不如在一起试试。」
我喝了酒,脑袋嗡嗡的,在他人的怂恿下,想趁机跟他表白。
而不待我开口,他醉眼惺忪地看着我:「算了吧,我看不上。」
我的心一下子由高空坠落,空洞洞得落不到实处。
自此我把心底的喜欢藏了起来。
我知道暗恋只是一个人的事,并不应该奢望对方的回应。
我的思绪被餐厅的服务员打断:「小姐,闭餐时间到了,麻烦你去前台结下账。」
刚才江驰走得匆忙,连账都忘了结。
真的就那么喜欢温晴?即使被当众拒绝,被当众甩耳光,也还是喜欢着。她一有事就不顾一切地赶去。
他知不知道,温晴正在追我们团长的儿子?
温晴一个活在名利场的女人,怎么会看上他?
而我,六年的陪伴在他眼里一文不值,或许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供他解闷、消遣,只要勾勾手指,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他永远不会担心失去我这个舔狗朋友。
就这么把我吃得死死的,以至于现在给我提这种要求,都是轻描淡写的。
料定了我不会拒绝他。
2
毕业后他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年前被派去日本进修,今天才回来。
他上飞机前给我发微信,约我出来吃饭。
他进修这一年,我们几乎每天在微信上视频聊天,聊工作、聊生活,聊到深夜,每次挂断,他的眼神都会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有次他那边遭遇台风,被困在了车站,现场应该很糟糕,他打电话过来压抑着声音说:「魏烟,想你了,你能过来陪陪我吗?」
这一刻,我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期待了那么久,他终于看到我了。
我不顾危险坐最近的航班去找他,在东京等了几天,等台风过了,才辗转到他所在的城市。
一见面,他冲过来抱住了我,那么急切,仿佛我们是许久未见的恋人。
能察觉得出来,他被我感动了。
在我眼里,我们现在的状态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今天他这么着急约我,想必是非常想见我。
我满心欢喜,来之前翻来覆去试遍了衣柜里的衣服,才从中挑了一件自以为他会喜欢的牛仔包臀裙,上面配了件淡紫色 T 恤。
还准备了一堆表白的话,在脑海里反复练习,希望待会儿说的时候不那么磕磕巴巴。
到餐厅时,他已经坐在那里等我。
白衣黑裤,在人群中,气质格外干净,有几分年少时的影子。
见到我,他眼神明显亮了,只是片刻又暗了下去,他抬手示意我过去。
我挎着背包,一路含笑地坐下。
一落座,他把沏好的茶推给我,眉目松弛,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魏烟,陪一陪我的客户,拿到提成,我分你 %。」
我皱了下眉,仿佛是没听清楚,露出迷茫的神情。
他看着我的样子,不疾不徐地又重复一遍:「小烟,帮帮我,这个项目很重要,客户刚好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人,陪陪他。事成了,不仅分你 %提成,我还可以答应做你的男朋友。」
我震惊地看着他,欢喜的情绪慢慢褪去。
在他心里,我是有多下贱,他才会胸有成竹地和我提这种要求。
他是吃定了我不会拒绝吗?
我的心被他生生撕出一道口子。
更可笑的是,关键时刻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又抬眼看了下我,随即把音量调到最小接通。
他:「好,我马上去,你等我。」
简短的话说完,没和我打招呼,没结账,也不等我的回答,就这么冲了出去。
而我,可笑地、傻傻地、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
他心里,感动也许是真的,但从来没喜欢过我也是真的。
我这只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我看透了,看明白了,为一个这么烂的人伤心伤神多么不值得!我为什么不看看外面的世界,比他帅、比他好的人比比皆是,我的眼界不能只局限于他。
去年,为了去日本陪他,我放弃了梅花杯现代舞比赛。今年我绝对不会因为不值得的人再次放弃事业。
想通后,我回团里开始练舞,我是省艺术团一名舞蹈演员。
隔天睡醒第一件事还是去团里练舞,我和温晴同在这里上班,她今天居然请假了。
中间休息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下,是江驰发来的语音消息。
我冷哼一声点开。
「小烟,昨天走得匆忙,忘了结账。我一会儿把钱转给你。还有我提议的你认真考虑一下。」
说到后面,语音里突兀地传来一道女声:「江驰,我洗好澡了,你去吧。」
语音发过来五秒,又秒撤回。
新的一模一样的语音再次发来,只是这次没了温晴的声音。
只有他低沉的、磁性的嗓音。
温晴转性了?放弃团长的儿子了?
江驰这两年发展不错,事业今非昔比。
吃回头草也不是不可能。
听语音,两个人回国第一天就迫不及待睡了。
3
难以用任何语言形容我此刻的心情,狗吃屎也不过如此。
我只坚定地回了一句话:「以后不要再联系我。」
随后把他的微信拉黑,电话加入黑名单,拒绝任何方式和他交流。
距离梅花杯还有一个月,我需要准备两支完整的舞,为确保每个动作完美,我还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练习,没空和他周旋这些。
我的心随他那句陪陪他的客户而死了,而温晴那句洗澡,让这种死更透彻了。
因为断了和他所有联系,我也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回复我。
过了几天,我和同事下班从艺术团楼里走出来,原本约好一起吃晚餐的,推开旋转门,抬眼,却见江驰坐在门口的花池边,指尖夹着烟,烟雾笼罩住他的脸。
他也看到了我,眼神掠过一丝等待许久的欣喜,他轻蔑地朝我勾勾手指:「魏烟,过来。」
我几乎下意识地开始回想他从前对我的态度,好像一直是这样,轻慢的、无所谓的,逗猫逗狗一样。
那时候我一心扑在他身上,对这些细节没在乎过,甚至他这么高傲地叫我,我还沾沾自喜,我的尊严低到了尘埃里。
同事拉着我问:「你朋友?那晚上还一块吃饭吗?」
我转过身,笑着摇摇头:「认识,不过不熟。他应该是等温晴的,我们走吧。」
我没再分给他一个眼神,与同事说笑地走到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里,空气不流通,一股子车辆的尾气味。
为同事打开副驾驶门,引同事坐进去。
而后我从车头绕过去,刚要打开驾驶位的车门,突然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笼罩来,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力量之大,令我不由得吃痛,哼了一声。
转过头,对上一双温怒的眼睛,江驰盯着我,冷冷问:「我的提议,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我并没有强迫你,你犯不着把我拉黑。」
以前我对上他这双深邃的眉眼,总会不自觉地害羞,而今我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前所未有地清醒。好像放过自己,也没那么难。
我转了下手腕,挣脱他的束缚,认真地、诚恳地对他说:「江驰,我现在连朋友都不想和你做。」
我没看他,只听到他似乎轻蔑地笑了下:「非要这么做?你不会后悔?」
那语气,好像我只是和他闹别扭的小孩子,过不了多久就会后悔,觍着脸再去求他和好。
不过这一次,他失算了。
我深吸一口气,态度是我从未有过的强硬:「绝对不会。」
一句话,我体内骄傲的分子渐渐复苏。
他眼神掠过一丝失落与仓皇。
他开始慌了。
4
我从五岁开始学跳舞,家境优越,爸爸妈妈宠着,没受过什么委屈。
在喜欢上他之前,我一直是阳光的、自信的,走在校园里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而我只是淡淡地一笑了之。
那时候的我心比天高,梦想着站在最高、最绚丽的舞台跳舞,我骨子里是傲慢的。
而那时候的江驰,妈妈去世,爸爸常年酗酒,不怎么管他甚至还会家暴他,高中三年的学费和饭费还是几个老师凑钱帮他付的。
我上高中的时候一心在学习上,没想过感情的事,自然对他没那种想法。
偶然一次机会,从闺蜜口中得知了他的遭遇,只觉得他很可怜。
当天放学,趁着班里所有人离开,我偷偷塞了张饭卡给他,仅仅是出于好心。
而隔天,他怒气冲冲地来到我面前,把饭卡甩在我的桌上,眼睛红得能滴出血,声音也嘶哑得厉害,他说:「魏烟,谁要你的同情。」
我们本来交集就不多,那次之后,交流更淡了,当时只觉得他特别敏感,自尊心特别强。
上了大学,换了环境,他也仿佛换了个人,自信张扬,眼神里的不羁藏都藏不住。
思绪被他重重拍在车框上的响声打断。
我收拢好情绪,坐进车里。
而他眼眸凛冽地看我一眼,转身离开了,背影强装轻慢。
可他的背影,却仓皇地颤抖,难掩落寞。
我竟有那么一丝报复的快感。
接下来的时间,我全部的心思都花在练舞上,偶尔参加妈妈安排的相亲,我今年二十五岁,已经到了被家里疯狂催婚的年纪。
有时候为了让他们高兴,我不得不前去应付一遭,一般都是无疾而终。
今晚家里又给安排了相亲饭局,下了班我直接从团里开车去约好的地点。
一踏出门口,就见江驰和温晴在花池那说着什么,温晴攥着江驰的衣袖,红唇一开一翕,江驰不动声色地抽出来,脸上挂着淡笑。
我只匆匆瞥了一眼,便错开他们,离开了。
这段日子,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江驰的身影在我们团门口晃,看着不像来接温晴,反而像堵我,盯着我,用眼神揶揄我,目光自卑、惶恐,愤怒而炽热,阴魂不散的。
「小烟!」江驰听到脚步声,偏过头,愣了一下,随后大步追上我。
温晴在后面喊:「江驰,等下我。」
我充耳不闻地往前走,而他腿长步子大,三步两步拦下了我,他的眼神透着浓浓的疲惫:「小烟,别和我闹了,这阵子我总是觉得生活中少了些什么,心里空荡荡的,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
我忽然想笑,放肆地大笑,他第一次放下身段对我妥协,可我已经不爱了,我只是想笑这种俗套的剧情。
是不是习惯了被呵护,而呵护的人离开了,总会有那么一段不适应的时间。
或许,他的不适应另有隐情,比方说,我不陪他的客户,他就得不到丰厚的提成,毕竟他穷过,知道钱有多么重要。
下一秒,我如愿得到了答案,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的……可,我停下来,平静地说:「我答应陪你的客户,你以后别来纠缠我。」
他的眼神有两秒的犹豫,然而很快,又变得残忍决绝:「这是你说的,不要后悔。」
这次我终于轻笑出声,他忽视我的表情,重新添加上我的微信,把他客户的名片推过来,语气颤抖,仓皇而小心翼翼:「只在旁边睡一晚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做。事成之后,我答应做你男朋友。」
「我不需要。事成后,你别再纠缠我。」面对他,我的心死得透透的,连多看他一眼都懒得看。
驱车行驶在高架桥上,摇下车窗,清风徐徐吹来,吹散了我脑中的郁结。
暗恋六年今日我可笑的戏份彻底落幕了,我整个人是轻松的、畅然的。
从前那个我又回来了。
半个小时,到达指定地点,相亲对象已经在等我。
先前看过他的照片,人很阳光,于是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神情专注地盯着手机。
我匆匆忙忙地赶来,头发稍微凌乱,顺了顺,才走到他面前:「你好,我是魏烟。」
对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个干净的笑:「你好,宋明哲。」
声音清朗如玉,很难得。
他抬一抬下巴,示意我坐下,随后把菜单递到我面前:「想吃什么?」
先前已经相过几次亲,我还算有经验,随意要了两个清口的菜,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我家里人比我着急。」
意思很委婉了。
「一样。」他把手机扣在桌上,双臂环抱,认真审视我,「不如,我们合作?」
我疑惑:「嗯?」
他嘴角荡开笑意:「你可以拿我当挡箭牌,同理,我也一样。」
5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假装相亲成功?」
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我最近很忙,不是演出就是练舞,实在分不出心神应付这些。
他挑起一侧好看的眉头:「小烟很聪明啊,一点就通。」
未承想,他居然叫了我的小名。
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眉目清秀,脸阔利落英俊,完全陌生的一张脸,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号人。
面对我无端的审视,他落落大方,面上一片清明:「你可以叫我小明,或者小哲?」
小明?
我一下被逗笑,连连点头:「这个提议不错。」
「那刚才的提议呢?」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问。
「可以。」近一段时间,对我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达成一致后,我们这顿饭在他幽默的言语下,吃得舒舒服服。他挺适合做个闲聊的朋友。
结束晚餐,我们一起走出饭店,这家店的菠萝包味道不错,他看出我喜欢吃,临走帮我打包了一份。
我坐在车里,他隔着车窗把菠萝包递给我:「合伙人,方便留个微信吗?好让我跟我妈交差。」
我微笑着配合他,调出二维码名片,他捏着手机点开扫一扫。
呲——
他添加微信好友的提示音响起,我点同意,在看到他的头像和名字时,我愣了下,就在一个半小时前,江驰推给了我一个一模一样的微信号。
指尖顿住,几秒后,滑开与江驰的聊天记录,点开那个名片,果然跳出来的界面是发消息。
我心下一冽,抬眼观察他的表情,他依旧眉目柔和,不显山不露水的。
挺正经一人,怎么会有这种癖好?
找个人陪着睡觉?
是有什么隐疾?
我突然为刚才的决定感到后悔,正在我犹豫要不要收回刚才的话和删掉他微信时。
他的脑袋透过副驾驶摇下的车窗探进来:「真的想不起我?」
我诧异地摇摇头。
他目光柔和地落在我身上,语气透着无奈:「大三篮球联赛的时候,我去过你们学校,你应该是志愿者,递了毛巾和水给我。我的长相这么普通,你就一点印象也没有?」
听罢,我仔细地回想一遍,哎……确实没有任何记忆点,当时我满心满眼都是江驰,对别的事不怎么上心,当志愿者也是因为江驰。
那场比赛江驰输了,为了哄他,我买了一堆零食在他宿舍楼下等,可等来的却是他和温晴表白。
宋明哲在我眼前挥挥手:「想起来了?」
「没有。」我很诚恳,不想骗他。
「猜到了。行了,你先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微信上和我说一声。」
我心里还有疑惑,可想到以前那些糟心事,忽然没了摊牌的心思。
先这么着吧,一切等比赛完再说。
……
6
事实证明,宋明哲是个合格的挡箭牌。
自从我和妈妈说了我和他在交往,妈妈便再没给我安排过相亲。
为了表现得更真一些,宋明哲偶尔会来接我下班,往往他不会立马送我回家,而是带着我去吃……
日料、泰料、川菜、粤菜……几乎能叫出名字的菜全吃遍了。
还好我运动量大,不然非被他喂成了胖子。
餐后,他把车停在小区楼下,以消食的名义带着我在公园遛弯。
公园中心是一片湛清的湖水。
我坐在棕色长椅上,而他随意扶着栏杆,眸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周围一片静谧。
他的背影萧索,带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平时见他阳光幽默惯了,突然忧伤起来,我还有些不适应:「今天怎么了?」
后面的玩笑话还没来得及说,微信视频提示音响了起来。
江驰?
他怎么又联系我?
我心里一阵烦躁。
铃声响个不停,对面的宋明哲回过头,轻笑着:「怎么不接?难道是前男友?」
我下意识地否认:「我还没谈过恋爱,哪来的前男友。」
嘴上那么说,但心里是虚的,手里握着的仿佛成了烫手山芋,不接也得接了。
指尖点开,江驰浓郁的眼眸露出来,下颚冒着胡碴,脸颊凹陷,样子十足地颓废,他背后荡漾着碧绿的湖水,和我前面的景色融合。
足足对视了五秒钟,他才开口,嗓音沙哑失落:「小烟,你和宋明哲在交往?别和我斗气了,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
声音一出,我竟然想起了他高中时的模样。
我曾经在巷子里,见过他把一个职高的男生踩在脚下,男生捂着脸讨饶,他却无动于衷,一拳一拳砸在男生身上。
直到我惊呼出声,他才松了手,眸光锋利地剐了我一眼。
那个时候的他,压抑晦涩,没人看得懂。
「他不是好人。」江驰现实与电流两种声音先后传来。
我抬起头,看到他站在翠绿的树荫下,耳边贴着电话,目光和揍人时一模一样。
「江驰,说好了不再纠缠我。」我冷冰冰地开口。
与此同时,我从长椅上起身,挡住了宋明哲。
这一举动更惹怒了江驰,他的眼角下压,整个人凌厉起来,我有些害怕,说话声有些颤:「你答应我的。」
「你跟个痞子讲诚信?」他忽然笑了,「我明天回日本,临走前想请你吃个饭。」
他的脸色实在太差。
我紧张地退后两步:「我吃过了。」
脚不小心踩到宋明哲的鞋尖,宋明哲柔和一笑,抬手揽了我的腰:「没事吧。」
「过来。」一道厉声在宋明哲碰到我时喝来,江驰盯着我们,眼神欲火难耐。
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他这样,即使表白失败被温晴打了耳光,他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现在却像个吃人的豹子。
宋明哲手搭在我腰上,安慰似的摁了摁,随即抬眸:「小烟,是我女朋友,你有事可以和我说。」
「宋明哲,你他妈干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江驰几乎是暴躁地吼出来的,「小烟一直是喜欢我的。」
我愣住,大气不敢喘。
「那也是你够配合。」宋明哲声音温和,依旧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我知道宋明哲不简单,可还是听得云里雾里。
江驰忽略他,朝我伸出手,声音遽然放得柔软:「小烟,听话,跟我走。」
如果在以前,我应该会开心地扑过去吧。
可惜失望积攒太多,曾经的喜欢再也拼凑不起来。
他的一举一动,除了会吓到我,再不会牵动我的其他情绪。
我垂下眼帘,认真且坚定地说:「江驰,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树荫下,他的小半截影子露出来,似乎整个人仓皇地晃了晃,身侧的手握成拳,指节隐隐泛白:「也是,我这个痞子哪配得上公主一样高贵的你。」
我也不知道,他语气中的卑微从何而来。
不待我再说些什么,他低下头,后背靠着树干:「你跟他睡了,我的提成也到手了,银货两清,你的那部分我会转给你。」
他转身,脚下不稳险些栽倒,还好扶住了身旁的槐树,他倏地停下又苍凉地问:「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我。那高中时候呢,喜欢过我吗?
「高高在上、骄傲得不可一世、从不正眼看人的魏烟,有没有喜欢过,活得像蝼蚁一般的江驰?」
他的背影明明很高大,我却看出了凄凉。
想起他曾经对我的蔑视,我极其敷衍地说了声「没有」。
话落,直接拉着宋明哲离开。
回去的路上,宋明哲和我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
他是江驰最近在谈项目的甲方,之所以提出找人陪睡,是想测试下对方的人品,因为这个项目讨好他的人太多,手段层出不穷。
他对五六个竞标人提出同样的问题,其他人上赶着给他送女人,唯独江驰没有,所以他把项目给江驰做了。
握在手里的电话刹时变得滚烫,他还不知道我就是江驰送给他的人。
他的名片还躺在我与江驰的聊天记录里。
我完全没预料到,事情的走向是这样的,还好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
7
后天就要比赛,我选了两套舞衣放进包里,又看了两遍平时训练的视频,准备睡觉。
十一点,高中好友的催命电话进来。
许暖暖清脆的嗓音响起:「明天同学聚会,晚上六点云豪饭店三楼,你负责接待。」
「我还没说去,你就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搅了我的好梦,我略带气性地说。
「包的你家饭店,你不去说得过去吗?」
一想到聚会有可能见到江驰,我心里莫名地烦躁,转念一想,他好像回日本了,应该不会来,于是答应了下来。
聚会那天,宋明哲自告奋勇送我过去,车里开着冷气,他食指搭在中控台,偏过头问:「几点结束?」
「不知道呢。」
傍晚,残阳斜照,他把车停在饭店对面的车位上,深呼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巨大的勇气说:「小烟,我有转正的可能吗?」
我抬眼对上他深沉的视线,不解地问:「我有什么好?」
他说:「不怕你笑话,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上了,说不出理由,就是第一眼的感觉。我知道你的很多事,知道你喜欢江驰,知道你学现代舞,知道你喜欢吃菠萝包,知道你面试艺术团时被淘汰……」
说到这里,我脑中闪过一道光,大四毕业前我们系百十来号人同时考艺术团,而招录名额只有一个。
温晴无疑是个中翘楚,天赋派,技术流,我资质平庸,但理解能力强,靠情绪靠后天努力,成绩也不算差。
考试那天我发挥完美,温晴出了一些小差错,但慧眼识人的一眼能看出她是个好苗子,最终团里选了温晴。
为此许多人为我鸣不平,我失意了一阵子,可不久我收到了艺术团破格录取的通知书,当时只以为是艺术团顶不住舆论压力才选了我。
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宋明哲家境优渥程度远超我家,他有帮我的本事,我不确定地问:「最后我被破格录取是因为你?」
他下巴绷得很直,一双凤眼紧盯着我,从牙缝里咬出来一个字:「是。」
过去的很多年我都在讨好江驰,几乎没转身看过别人,今天有个同样优秀的男人,告诉我,他默默关注了我很多年,还为我做了一些事。
回忆忽地成了一架错位的时光机,如果那时候我回头,是不是就能看到他,如同我看江驰。
我会不会给他一次机会?
心绪收起,我打开车门,微微一笑:「看宋先生的表现哦。」
他挑眉跟着一笑。
8
走进云豪饭店旋转门,迎面撞上一个毛糙的男人,我急忙侧身让了一步。
他从我身边快步走过,几秒后停下,回过头叫我的名字:「魏烟。」
正好我侧着脸,余光打在他身上,他满脸痘印的脸往上提,不好意思地挠一挠后脑:「真是你啊。」
我蹙起眉,仔细回想了一遍,这不是被江驰殴打的那个职高男生。
我礼貌地说:「你好。」
不料他更局促了,走到我面前,微微俯身:「那个……对不起。我年少不懂事,跟踪过你几天,还好没犯大错,能见到你当面和你道歉,也是缘分。我现在和媳妇好好过日子,不干坏事了。」
「我也没啥坏心眼。」他嘿嘿直笑。
可我笑不出来,高二有个戴口罩的变态跟踪了我一个礼拜,吓得我两天不敢去上学,最后为了安全我妈妈给学校申请了住宿,我才安心下来。
他乐天派,见我不回答,又问:「你和江驰有联系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脸上有了丝血色:「没有。」
他自顾自地说:「那可惜了,还想让你捎句话给他呢。」
「什么话?」我不由得问。
「谢谢他揍醒了我。」他继续说,「我那会儿真挺操蛋的,他发现我跟踪你,把我堵住,狠揍了一顿。说实话,我大小架打过不少,就没见过他那么绝的人,跟不要命似的。」
余晖温柔地映在我脸上。
心像被不知名的虫子蜇了一下,没留下伤口,却有一点麻。
他走后,这段插曲只在我脑中停了一秒,便被抛在九霄云外。
我总不能自恋地以为他那时候喜欢我吧!
这种概率堪称零。
铺着红色台布的签到桌上,放着我们班的花名册,以及两支圆珠笔。
我坐在椅子上,安排进场的同学签名,签到表上江驰的名字平静地躺着,如我设想的,直到开席他也没来。
为了聚会的排面,我向我爸求了一个豪华宴会厅,厅内灯光耀眼璀璨,还以为谁结婚呢。
许暖暖和我坐在一起:「小烟,够意思。」
「那必须的,咱们五班聚会必须有排面。」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和江驰怎么样了?」许暖暖色眯眯地盯着我,「昨晚制作咱班照片时,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话音落下,LED 屏上开始播放我们高中时的相片,配着某音热曲《痴情冢》。
许暖暖指着即将闪过的一张:「每张你俩的同框照片,他都在看你。」
那会儿的他很不起眼,坐在班里最后一排,穿着洗得发旧的校服,眼神晦暗得看不到光。
这仅有的几张照片里,他没像往常低着头,而是悄悄抬眼望着我的座位,眼神流露出的信号让我心头一跳。
这一跳,不是心动那种,是单纯的惊讶。
一屋子人吵吵闹闹的,我有些闷,和许暖暖打了声招呼,起身出去透气。
刚走出门,一个穿着蓝色外卖服的小哥喘着粗气问:「请问,魏烟在吗?」
「我就是。」
小哥松了口气,递给我一个盒子:「有人下单让我送来的。」
估计还要赶下一单,小哥说完,转身飞快消失在我的视野。
我靠在窗边吹了会儿风,打开盒子。
里面放着一双黑色舞鞋,我自嘲一笑,把鞋子扔进了垃圾桶。
考艺术团前三天是我的生日,江驰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在淘宝翻了许久,把一双价格不过百的舞鞋发给他,他正在玩游戏,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随后故意唱反调似的,下单了一条玉吊坠。
于当时的我半点用处也没有,他知道我的舞鞋磨坏了,正需要一双,却还是不让我顺心。
考艺术团是我人生第一个坎,我想穿着他买的舞鞋,跳他曾看着我出神的那支舞,迈过这个坎。
可他就是坏,故意装不懂。
楼道尽头走过来一道人影,笔直挺拔,停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我偏头看过去,江驰清瘦的身影萧瑟立在微风中。
他看着我,眼神散发的信号和照片中一样,我一时迷惑了,大学时逗弄我,工作后羞辱我,高中时暗暗帮我,究竟哪个是真的他?
我匆匆瞥了他一眼,转身要走,他忽然开口:「小烟,谈谈。」
9
外面下着绵绵细雨,我们坐在附近的咖啡厅里。
热饮上来,江驰靠着椅背,视线落在我身上,他的五官精致柔美,不同于宋明哲的阳光,而是流露出一种难言的静谧:「我后悔了,项目我不做了,我辞职了。」
「嗯。」我没多余的反应,手下慢慢搅着咖啡。
「你们很配,郎才女貌,家世也相当,以后应该会很幸福。」面前的咖啡泛着袅袅热气,而他隔着白雾看着我,「我好后悔,后悔把你拱手让给了别人。」
我的手指一顿,目光随之停在精致的勺子上,想问他「你高中时喜欢我?」,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散了便是散了,佐证这些有何用?
难道我会因为他一句「喜欢」而重新接纳他?
他可是要将我送到别人床上的人,我怎么会再次被骗?
「谢谢。」我可气疏离地回答。
他晦涩地眼眸垂下,睫毛轻轻盖着下眼睑,喉咙上下轻滚:「谢什么?我说的是应该不是一定。」
我无所谓地笑一笑:「在我这,都一样。」
「不巧,我的意思是你们绝不会幸福。还一样吗?」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和善。
见他脾气上来了,我抿一口咖啡,背着包起身,倏地想起职高那位同学,便道了声谢:「刚才碰见高中时跟踪过我的人,他说你……帮了我……抱歉隔了这么久才知道,谢谢你。」
起身时已经发现他的眼神变了,我的话使得他的瞳孔更加猛烈震颤,遽然手腕被他拽住,我听到他说:「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还要早。」
窗外的暖风轻轻浮动,渗了进来,我的脸颊似被它轻柔地抚摸着。
脑子被吹得格外清醒。
那又怎样?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我魏烟不需要了。
我毫不犹豫地抽出手,转身潇洒地离开。
比赛这天外面依然下着小雨。
宋明哲现在对我颇为上心,上下班接送我的活全揽了,还放话只要我比赛进了前三甲,他就亲自下厨房给我做饭。
就为了这顿饭,我也得铆足了劲。
我站在考点的洗手间里,对着镜子补妆。
吱——
洗手间门打开,温晴从里面走出来,脸色苍白。
我们并排立在水龙头前面,她冲好手,脸面向我,语气很轻:「魏烟,我和江驰没睡。」
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比赛,我是情绪性选手,不能被影响,她在说,我在拼命地复盘舞蹈动作。
直到她说「那天,是宋明哲让我勾引江驰」,我才有了反应,猛然转头看着她,她苦涩地笑了:「很离谱对不对,可事实就是如此。」
哗哗的水流鼓动着我的耳膜,我极力克制,忽视她的话,她清楚我的舞蹈路数,知道我的情绪点在哪,她只是在混淆视听,想让我没办法正常发挥。
我冷下脸,转身就要走,她忽然拉住我:「知道大学时江驰为什么追我吗?为了你,为了你进艺术团。他故意接近我,套取我贿赂考官的证据,最后我没办法找了关系把你塞进去。」
听罢,我终于有了反应,铁皮包裹住的内心,有了一丝裂痕:「你胡说,我进艺术团是宋明哲托的关系。」
「他倒是挺会抢功劳。」她的眼角猝不及防地溢出一滴泪,「宋明哲是团长的儿子,我追了他那么久,他都无动于衷,唯一一次动摇还是要我勾引江驰,你觉得他像好人吗?
「不怕告诉你,江驰被派去日本也是他干的,为了得到你,他费尽心机。」
……
一瞬间,许多我不知道的真相被解开。
印象里的宋明哲活在阳光下,笑容温和,性格也如玉一样润泽,太不像做这些事的人了。
我有些慌神,跌跌撞撞地冲出洗手间,后续她说了什么再没去听。
记忆里的一些片段连成线。
宋明哲把江驰弄到日本,让温晴挑拨我和江驰的关系,利用江驰重利这点离间我们,最后再派江驰回日本。
整个过程天衣无缝。
而我被蒙在鼓里。
一出来,宋明哲在树下等着我,见我眼眶通红,伸手揉了揉我的眼角:「哭了?」
我盯着他:「我进艺术团不是你帮的?」
他像是早有预料,不疾不徐地说:「我只是知道得晚了。」
我哽了一下:「我都知道了,你精心策划的一切。」
「你早晚会知道。」他把我额角的头发掖到耳后,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我不说是因为贪恋你在我身边的美好,咱们一起的时间,我一分一秒都在珍惜。」
他停一停,苦笑着继续说:「江驰对你不好,我才有机会乘虚而入,不然我这点算计能成功?小烟,睁眼看看我,我还有机会转正吗?」
「我现在的思绪很乱,你给我点时间。」我频频后退,逃离他的身边。
转身,迎上江驰黯然追悔的眸光,我愣了下,错开他的注视,选了一条没有他两人的路走。
我漫步在雨中,泪沿着脸颊蜿蜒而下,混进雨水里,路上行人看不出我在哭。
我自己都分不清,哭是因为被宋明哲骗,还是其他的……有没有江驰的因素?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麻。
两个小时后,比赛开始。
幸好我选的是一首悲伤的歌,进入考场,我抛下所有,浑然忘我地随着音乐起舞。
三十分钟成绩出来,我是现代舞组第一,比第二名的温晴高出五分。
这个比赛在业界的含金量很高,我的名声一时鹊起,多家经纪公司纷纷前来和我谈合作。
艺术团为了留住我给我涨了几倍工资,而且好的演出机会任我挑,我成了团里的金字招牌。
有了名气,我的日子也愈见忙碌,全国各地到处飞,连喘口气想一想江驰的空当都没有。
自那次比赛后,他再也没联系过我,好像这个人凭空消失了。
而宋明哲隔几天会给我打一通电话,他这个人风趣幽默,时常逗我笑得合不拢嘴,有感觉到他对我是真心的。
十月末,我向团里申请了两天假,第一天睡得昏天暗地,以至于早上 点的短信到了下午 4 点才看到。
是银行发来的到账短信,一个叫颜沫的人给我转了 万,我看着数字后面的 4 个零,第一反应是对方打错款了。
今天周末,银行不开门,没办法去问清楚,只能等对方反应过来后和我联系。
等到第二天,对方还没联系我,我心里有些急,于是想着直接报警,套了件米白色风衣准备出门,这时候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看过去,宋明哲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手里捧着大簇玫瑰站在外面。
我和他半年没见了,他还是老样子,干净阳光,仿佛没被黑暗侵蚀过。
打开门,我回他一个疲惫的笑,他把花放在玄关处,换上拖鞋问:「我爸给你安排的工作太多?」
「还好,每次都会征询我的意见,我吃得消。」
他垂眸睨了眼我身上的外套:「我来得不凑巧?」
「也不是。」我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一点小事。你今天怎么来了?」
他撸起袖子:「说好的,你考进了前三甲,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饭。你家有什么?」
说着,已经自顾自地往厨房走去。
我弯腰把他的鞋子摆放整齐,此时又一道门铃响起,有宋明哲在,我没了安全上的顾虑,抬手直接打开门。
「小烟。」江驰像个小孩子一样冲过来抱住了我,「颜沫好坏,说这世界上没有你。」
他身后站着一个男人,表情复杂地看着我:「方便让我进去说两句话吗?」
时间嘀嗒嘀嗒地在流逝……
许久。
我还处于蒙的状态。
江驰用脸蹭了蹭我的衣袖,眼神透着他不曾拥有过的童真,嘴角上扬很满足的样子:「小烟,我饿了,想吃饭。」
他的举止行为像个七八岁的孩子,精神很不正常。
好半天,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啊……你进来吧。」
宋明哲从厨房探出头来:「谁来了?」
我双手扶着脸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江驰和他朋友。」
颜沫进来后也发现屋内有人,顿了顿,才坐到沙发上。
宋明哲放下手中的活,蹙着眉从厨房走出来。
入眼是江驰蹲在地上,研究家里的扫地机器人,边看边嘟囔着:「好神奇,我挡住它,它会不会拐弯?」
孩子气自然地流露出来。
我与宋明哲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出,我可能会答应让他转正。他是个不错的交往对象,未来也会是个好老公、好爸爸。
他似乎读懂了我的眼神,在我还未开口前,他别过脸,摘掉身上的蓝条围裙:「既然有客人,那我先不打搅了。」
颜沫有话对我说,我没有留他,只淡淡扫了眼他的背影。
砰——
门关上。
我走回客厅,坐在颜沫对面。
颜沫从包里拿出一个蓝色发旧的笔记本,撂在桌上:「他的日记,看完你就明白了。」
从江驰进门,我心底某种酸涩的情绪开始往胸腔蔓。他怎么成这样了?曾经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江驰呢?
「 万是你转的?」我垂下头,指尖摩挲着日记本的封面。
「嗯,我是他的理财顾问,也是他以前的邻居,这笔钱是他清醒的时候授意我转的。」
「为什么?」我的喉咙哽得非常疼,几乎开不了口。
颜沫说:「他大学时帮人写代码,做游戏陪练挣了些钱,加上毕业后的工资提成,林林总总有这么多,他想给你你就收着。」
「我说他为什么会这样?」我的手指扣进沙发的海绵里,声音几欲颤抖。
颜沫似乎也有压抑不住的情绪:「没有人像你像宋明哲,生下来就拿了一手好牌。江驰从小生活在潮湿阴暗的环境里,被迫看着自己妈妈服务别的男人,爸爸在门外收钱。你们有钱人根本想象不到,活在最底层的人有多绝望。」
听了他的话,我眼前变得一片模糊,止不住的水雾往外喷涌。
我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
「今天依旧黑暗。」
随后一页一页往后翻,都是这几个字。
直到 年 9 月 8 日。
「她身上有光。」
我下意识猜到,他这个「她」指的是我, 年我们刚上高一那年。
……
颜沫没有多做停留,说完要说的话,便带着江驰要走。江驰抱着我的双腿不肯松手,白净的脸憋得通红,嘴也抿得死死的。
「就知道不该带你来。」颜沫拽着他,无奈地说。
「让他留下来住一晚吧。」我平静地开口。
他曾经深深地伤害过我,可看着这样的他,我还是于心不忍,信誓旦旦说过的死心变得轻飘飘,我的心依然会为他痛。
送走颜沫后,我简单地做了两份蛋炒饭。
江驰吃得很快,吃完自己那份,又小孩子气地抢我碗里的饭。
陪着他闹了会儿,他才肯上床睡觉。
我坐在床边给他讲故事,讲完最后一个,他也睡着了。
合上书,我盯着他的睡颜看,试图找到一点他曾经的影子,他的睫毛又浓又长,盖住了忧郁的眼眸,鼻梁直挺挺得宛如苍峰,他的唇红而薄,一张冷漠蛊人的俊脸。
确定他睡得安稳之后,我回书房看他的日记。
灯下,我翻到最近几页。
「每次折磨她就好像在折磨自己,她再不逃,我可能要拉她下地狱了。」
「我总梦到以前的事,感觉自己很脏,不敢碰她。我要怎么做才能配得上她?」
「最近谈的项目有了进展,没想到对方提了那样的要求,我体内的恶魔因子又开始作祟。她没那么干净,我是不是就配得上她了?」
……
「她走了,我快要疯掉了。」
……
似乎每一句话都能想象出江驰的神情,痛苦的、无奈的、深情的,甚至变态的。
他活得很自我、很压抑,上学时我为什么没发现?
他在我面前伪装得那样好,我几乎被骗了。
确定好和宋明哲在一起后,我让颜沫带走了江驰。
我告诉颜沫,如果江驰康复了,让他找个好女孩,好好生活。
颜沫淡淡地说:「会的。」
我的日子依然连轴转,宋明哲对我很温柔,也很懂我。
我的每场演出,宋明哲只要有时间都会来看,他会很认真地看我跳舞,眼神有温和的欣赏与爱慕。
半年后。
清明节,团里放了两天假。
我和宋明哲去云南游玩了一圈,回来后,人直接累瘫在沙发上。
宋明哲端了盆热水给我洗脚,我整个人懒散地躺在沙发上,全身虚脱得没有一点力气,只想就此睡过去。
微微眯了一会儿,客厅的西洋古钟响起,我瞬间清醒,睁开眼,宋明哲正捧着我的脚,给我修剪指甲。
然而两秒后,他低头吻了下我的脚背。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感受温柔。
休息时,我换上真丝睡衣躺在他旁边。
我双手环上他的腰,唇贴着他的后颈,他后背轻轻抖了一下,我决定再加把火,张嘴咬了下他的肩头:「半年了,大客户该转正了……」
我的话没来得及说完,昏暗中,我看到他深邃似海的眼中泛起一丝红,嗓子似在沙漠里滚过:「终于转正了?」
他俯身啄了一下我的唇。
我抬手攀上他的脖颈,唇压在他的耳畔,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会挑起他的兴趣。
数秒后。
他沉静的眼眸愈发幽暗,颈部至锁骨绷成一条直线,喉咙上下滚动:「魏烟。」
我湿漉漉的眼睛紧盯着他:「宋明哲。」
话音一落,他倾身压下来,吻住我的嘴唇:「我不是江驰,只要我看中的东西,永远不会放手,永远。」
他撑在我两侧的手臂,青筋暴起,我的脸滚烫得要燃烧起来,忍不住贴近他几分,嗫嚅着唇说:「我知道。谢谢你的坚持。」
夜里屋内没开灯,只窗帘缝隙里漏进来一缕月光,汗水亮晶晶地沿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永远爱你。」
半睡半醒间,我听到他在我耳畔轻声说:「小烟,我会努力把最好的给你,永远。」
晚上我做梦了,梦到大三那年的篮球联赛,我递了毛巾和水给腼腆少年,少年的脸庞在久远而氤氲的记忆中漾开,这次,他牵起我的手,朝着熠熠生辉的阳光奔跑。
他笑得很开心,少年般纯真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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