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三月八日,国际劳动妇女节。在属于每位女性的节日里,我们精选了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女作家作品,与大家分享,其中有小说、诗歌、自述,也有童年、爱情、自我以及更广阔的世界。她们是优秀的作家,同时也是杰出的女性,而阅读她们,无疑也是在阅读我们自己。
1
“我跟你说,我非走不可!”我有点发火了似的反驳说,“你以为我会留下来,做一个对你来说无足轻重的人吗?你以为我是个机器人?——是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能受得了别人把我仅有的一小口面包从我嘴里抢走,把仅有的一滴活命水从我的杯子里泼掉吗?你以为,就因为我贫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既没有灵魂,也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跟你一样有灵魂,——也完全一样有一颗心!要是上帝曾赋予我一点美貌、大量财富的话,我也会让你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我现在不是凭习俗、常规,甚至也不是凭着血肉之躯跟你讲话,——这是我的心灵在跟你的心灵说话,就仿佛我们都已经离开了人世,两人一同站立在上帝的跟前,彼此平等,——就像我们本来就是的那样!”
2
人都有一种尊严、一种独处的愿望,就是在夫妻之间也存在一道鸿沟;你必须尊重它,克拉丽莎想,眼看着他开了门;因为如果你放弃了它,或违背丈夫的意愿把它从他手里拿过来,那么你就失去了自己的独立和尊严——那毕竟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啊。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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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女儿和老达德利独自待在公寓,她会坐下来和他聊天。她要先想出话题。可是在她觉得应该起身去做事之前,她的话往往已经讲完了,他只好找话说。他总是极力去想一些以前没说过的事。她从不乐意听第二遍。她竭力让父亲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安度晚年,而不是在那破烂的寄宿屋,里面挤满了摇头晃脑的老女人。她在尽义务。
——《天竺葵》
这个力量大于感情的吻,能让其他女孩分泌大量肾上腺素,能让人从着火的房子里搬个塞得满满的箱子出来,但是对她来说,效力却立刻传递到了大脑。她的头脑始终清醒,疏离和嘲讽,即便在他松开她之前,她也像是远远地打量着他,既消遣,又怜悯。她之前从未被人吻过,她高兴地发现这也没什么特别的,一切都在头脑的掌控之中。
——《善良的乡下人》
朱里安抬起眼睛来,望望天。“不是的,你本就该买,”他说道,“戴上走吧。”这顶帽子很可怕,紫色的天鹅绒帽檐一边耷拉下来,另一边竖着,帽子的其余部分都是绿色的,看起来像个里面塞的填充物漏了出来的垫子。他认为这帽子与其滑稽可笑相比,更多的是沾沾自喜、可怜巴巴。能让她高兴的都是些小东西,然而这些小东西都能让他觉得沮丧。
——《上升的一切必将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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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婆的小房间里就像在花园里一样,不管走到哪儿,到处都是玫瑰花、木樨草、野樱花和其他各种各样的花草,其中还有满抱的橡树叶子。芭蓉卡和玛庆卡在扎花束,翠儿卡在编大花环。阿黛尔卡和男孩子们坐在火炉旁的长凳上背诵着贺词。
外婆在沉思中站了很久,她不自觉地绞起双手,那恬静、信任的目光转向那闪烁着的星空,从嘴里吐出一个无声的问题:“大约在什么时候,易瑞啊,我们再相见呢?”——这时微风轻柔地拂过老人苍白的面孔,有如那永恒的魂灵吻了她一下。老人打了一个寒噤,画个十字,两颗泪珠就落在她那交叉在一起的手上。片刻之后,她才轻轻地走进屋里。
7
她躺在空空的卧室里,静听着马修坐上汽车,开走,去上班了。接着,她听见孩子们伴随着索菲那快乐的银铃般的嗓音,嘁嘁喳喳地上学去了。她一出溜进了空空的被窝,为自己的无关紧要寻找庇护之所。她伸出手,伸到丈夫的身体躺着的那片空地方,但在那里没有找到安慰:他不是她丈夫了。她把自己的身子在衣服下面蜷缩成一个紧紧的小球:她可以待在这里,待一整天,一整个星期,事实上,可以待上一辈子。
她虽然喜欢亲近和性爱以及样样式式的事情,但是她喜欢清晨独自醒来,还是她自己。
8
我在窗前徘徊。外面飘起小雨,打湿了黑色的人行道,光亮的车身也都蒙上了一层水珠。我看着露·安妮小心翼翼地走进停车场,心想,每个人都藏着这么多别人不知道的故事。我又想到,要是我曾经试着多了解她,对她态度好一点,会不会让她过往的日子好过一些呢?而这不正是这本书的意义吗?要让女人们意识到,你和我,我们是同样的两个人。我们之间的距离并非难以逾越,没有我曾以为的那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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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说:“天恩是一种顿悟,一个美丽、纯洁的时刻。尽管我想,也可能是一个极端丑陋的时刻,稍纵即逝的虚幻景色。我们从自身的驱壳中飘然而出,就像从陶罐里看见一个大千世界。刹那间明白了。”
“可是,亚当......我们明白了什么?”
亚当耸了耸肩,笑了起来。“什么也没有明白。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们跟着信仰走,永远搞不清楚要走到哪里。”
“那是一个美丽的午后,风儿轻轻地吹拂,橙黄和青绿交织在一起……”艾比开始讲她的故事了。故事的开头一如既往,她每次讲都是用同样的语言,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大家坐在前廊上,个个悠闲自在。他们的面容变得柔和安详,两只手松松地搭在大腿上。此时,鸟儿在梢头谈天说地,蟋蟀在草丛里拉锯扯锯,自家的狗趴在脚边酣睡,孩子们高呼着“安全地带,我到了安全地带!”就这样和家人闲坐在一起,是多么宁静、安逸。
法国年度畅销书,感动数百万读者,获得多个文学奖项
版权已售三十种语言,同名电影改编制作中
献给那些爱着的、分娩着的、期冀着的,
几千次摔倒后又爬起来的,
那些弯下腰却不曾被打败的女人们。
我了解她们的斗争,
我分享着她们的泪水和喜悦。
在她们每个人的身上我都看到一部分自己。
每天早上,她都是五点醒来。没有时间多睡一会儿,每一秒钟都计算好了。她的一天被仔细分割,精确到秒,就像她在开学时给孩子们买的那些数学课上要用的方格纸一样。进入律师事务所之前,怀孕之前,那些不需要承担责任、无忧无虑的日子恍如隔世。
《日本情人》
伊莎贝尔o阿连德 著 叶培蕾 译
即将出版
阿尔玛是一位住在养老院中的老人,平时不苟言笑,旁人不敢接近。伊莉娜是一名年轻护工,被阿尔玛选中专职照顾自己。有一天,阿尔玛突然离开了养老院,回来时,她的脸上洋溢着罕见的幸福表情,这让伊莉娜和一直在追求她的阿尔玛的孙子赛斯猜测,阿尔玛肯定与自己的情人相见了,因为她房间里唯一的装饰物是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位年轻羞涩的日本男子。逐渐地,两个年轻人从阿尔玛的口中拼凑出了这个跨越几十年的爱情故事……
年月日
工作室里一切如常,亲爱的迭戈。你的画笔立在杯子里,很干净,是你喜欢的样子。哪怕是你只画过一条线的最小的纸片,我都很珍惜。早上,我会坐下来给《花月》杂志画插画,好像你还在这里一样。我已经放弃了那些几何图形,画点儿痛苦、灰暗、模糊、孤独的风景倒是让我感觉好一些。我甚至觉得我好像也可以轻易把自己抹去。等杂志出版了,我会寄给你的。我有时会看到你的朋友们,最常见到的是埃利o福尔,他总是为你的杳无音信感到遗憾。他很想你,说没了你的巴黎很空洞。他都这么说了,更何况我呢。我的西班牙语进步很大,给你寄去这张相片,上面有我特意写给你的话,你可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进步了:“你的妻子随相片给你寄去很多吻,亲爱的迭戈。收着这张相片吧,直到我们再相见。照得不是很好,但至少你能在它和之前的那张里,感受到些许的我。你要像以前一样强大啊,也请原谅你妻子的软弱。”
再一次吻你。
齐耶拉
新娘坐得笔直,很傲气,时不时地想着应该面带微笑,于是便挤出一点点笑。她黝黑,清瘦,眼里没有一点情愫——可我却注意到那双眼睛又大又亮,额上箍的白纱落在肩头,滑向后背,右手握着一束花——我见她握得太紧,指节发白,左手戴着手套,右手的手套没戴,耷拉着,和花一起攥在手里。
“她不开心,”罗莎告诉我们,“听说家里人不同意……”
我没觉得她不开心,新娘只是紧张,想赶紧走完这段路,回家或去酒店,去某个举办婚宴的场所。
婚车经过的那一刹那,我定睛注视新郎。他年轻,严肃,蓄着黑黑的小胡子,更显神情坚定。他身着礼服,目光越过周围一大群人,落在街道远方的某个点上。不知为何,我心里想:他魂不在。婚车驶过,我对朋友们说:
“新郎在想别的事,他魂不在……”
罗莎坚持认为:
“新娘不开心,家里人觉得新郎不配……”
之后,我们沿着公园小路往上,笑嘻嘻地大声说再见。新郎新娘早已被我们遗忘,大家只顾一个劲地憧憬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我多次回想起那场婚礼。几天后,我在报纸上读到简讯,那些名字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卡门o波罗o伊o马丁内斯-巴尔德斯小姐与堂弗朗西斯科o佛朗哥o巴阿蒙德中校喜结连理……”
当年,名字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多年以后,这两个名字无处不在。当年的我并不知道,他们会永远决定我的命运。
醒来时,太阳正照在脸上,他不出得又把眼睛闭起来。阳光沿着斜坡直泻而下,宛如汇集而成的一道道溪流,招来大群蚊子,它们低低地在他额前飞过,盘旋着打算停下来,可又受到另外一群的冲撞。他正想驱赶蚊子,却发觉自己被缚住了。一条搓起来的细绳勒紧了他的两条胳臂。他只好又把双手放下来,再一次睁开眼睛,顺着身子往下看去,只见两脚直至大腿都被捆住,是用一根绳子绑牢踝部,然后一道一道地交叉着绕上来,缠住了他的髋部、胸背和两臂。他看不到结头在哪里,心想,让人捆了个结实,动不了啦,但一点也不感到害怕或着急。忽然,他发现两条小腿之间还有一点空隙,上身也不是绑得太紧,两条臂膀并没有缚在躯体上,只是彼此捆在一起,所以还有活动余地。他不觉莞尔一笑,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这莫非是孩子们跟他开的玩笑。
你真的不知道吗?你明明知道自己有病才嫁给我的,是不是?要不然你怎么会和我这种男人在一起?我有那么好骗吗?你要是想死就自己死,不要毁了我的人生。他瞪大眼睛,臭婆娘、死女人之类的脏话也脱口而出。明华没有任何抵抗,也没有辩解,只是像个乖孩子似的有气无力地吐在龙大的裤裆上。龙大翻着白眼,猛地举起了手,太过分了!然后,他瘫坐在地,像孩子似的嘤嘤哭泣。一边含含糊糊地重复着臭婆娘、疯子、狗娘养的,一边暗自思忖,这个欺骗自己的女人,这个利用自己的女人,这个直到最后依然装纯真的女人,这个坏女人,我好想救活她。
去哪儿呢?他问。阿美说,我想看海。这样说的时候,他们正在看海。海云台的大海静静地展现在他们面前。面朝大海,她仍然说想看海。他想,难道她说的海不是真正的大海。也不一定。他又试探着问,我们去看海吧?好。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思忖片刻,又说,你可能不知道,现在我们看的也是大海。她说,我知道。好几天了都在看海云台,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她的声音似乎有点儿不高兴。他又想了想,问道,你不喜欢这样的海?她说,海不像海。
使她战栗的东西并不来自外界,而在于她自己的内心。这个梦不是偶然发生的,那是她严密地禁锢在心里、连她自己也从未见过的一个囚徒,那是当看守睡熟时从城堡塔楼上发出的一声悲号。
——威拉·凯瑟《花园小屋》
“有些女人把自己弄成有香味的花束、大鸟笼,另一些女人是博物馆,还有些女人是难解的文字。”
——波伏娃《第二性》
年6月日 星期六
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写日记是一种独特的感受。这不仅仅是因为我还从来不曾写过,而且我还认为,将来无论是我还是别人,谁都不会对一个十三岁女学生的自白感兴趣。其实这并不重要,我就是想写,尤其想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纸比人有耐心。有一天,我情绪有些忧郁,双手托着脑袋,无聊地坐在桌旁,打不起精神,不知道出去呢或是留在家里好,最后我还是坐在原地不动,继续胡思乱想,这时候我想起了这句谚语。确实是这样,纸是有耐心的!再说,我并不打算把这本叫作“日记”这样一个好听名字的硬皮本子在什么时候拿给什么人看,除非我有一天找到知心的朋友,因此那也无所谓。
现在我已说到为什么要记日记了:我没有一个朋友。
当她最后离开那里,顺着伸向“闪光的小湖”的逶迤山丘的下坡路走下去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她面前的整个阿冯利沐浴在梦一般的余辉中——“那里还留有古代的宁静”。空气里有一种清新的气息,仿佛是刚刚吹过甜蜜三叶草地的一阵风里所包含的芳香。家宅的树丛中星星点点地闪烁着各家各户的灯光。远处静躺着雾气迷蒙的紫色大海,它那无休止的低吟声经常萦回在人们的耳际。西边是许多柔和的色彩混合而成的一片壮丽景色,池塘又用更加柔和的绘画笔法把它们绘入水中。所有这些美景使安妮心潮起伏,她感激地向它们敞开了心灵的大门。
“亲爱的世界,”她低声说,“你很可爱,我能生活在你的怀抱里,非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