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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是侯爷深爱的女子,明媒正娶的侯府嫡夫人。
而我,是家族千挑万选为侯爷准备的继室。
姐姐去世那年,将一双儿女托付于我,嘱我代她将他们抚养成人。
侯爷与那对儿女,皆念念不忘姐姐,于我,却始终疏远。
我五年如一日,尽心照料府中上下,可无论我如何付出,终究比不上一个丫鬟。
那一日,侯爷从宴席归来,身边竟带着一位女子。
“安排个住处。”他语气淡然,手还搭在那丫鬟的腰上。
我望着那女子,眉眼虽不惊艳,却与姐姐有三分相似。
原来,痴情如他,三分相似,便足以动心。
我忽然有些倦了。
转身回房,从妆匣底层取出一纸文书。
那是五年前新婚夜,他亲手递到我手中的和离书。
我曾以为,那是误会,是试探,如今看来,不过是迟早的事。
我回到厅中,将那纸文书轻轻放在案上。
侯爷望着那纸,神色微变,抬眼问我:“就因这丫鬟?”
我点头,语气平静:“嗯,就因这丫鬟。”
1
谢玉坐在书房,案上放着我亲手熬的醒酒汤,一旁跪着刚领回来的小丫鬟。
“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不入后院。”
他疲惫地扶额,语气中带着一丝松动。
这些年,他带回府的女子不少,身份各异,大多身世凄苦。
那些女子,既非侍妾,也非婢女,只在府中安顿着。
他不亲近她们,并非因我,而是因他亡故的嫡妻——我的亲姐姐。
我将和离书轻轻放在他面前。
谢玉抬眼,目光复杂,似是不解我为何今夜如此决绝。
“你真舍得离开侯府?双儿和峥儿呢?你也不管他们了?”
我与他对视良久,终是平静开口:“侯爷,侯府本就不该是我的归宿,那双儿女,也是侯府的子嗣,不该由我来操心。”
谢玉脸色一沉,目光冷了几分,仿佛在看一个外人。
我亦平静回望他,心中无波无澜。
“侯爷,可还记得当年的承诺?若不记得,我可再复述一遍。”
谢玉猛然打断我:“不必,我记得!”
我攥紧手中帕子,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记得便好。
他指尖轻压在和离书上,目光游移在那字迹间,时不时抬眼看我,似想看出我真正的心思。
“宋韵,”他语气忽然柔和了些,“如果你不高兴,这个丫鬟我便打发了,不必留在府中。”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闻言,忙抬头望向谢玉,眼中含泪:“侯爷,求您怜惜奴婢……”
我站在一旁,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竟与姐姐有几分相似。
谢玉微微一怔,神色迟疑了一瞬,随即抬手叩桌三声,有人进来将那丫鬟带走。
“人已处理,你可满意?”
我低垂眼帘,心中却乱如麻,一时竟不知该为谁难过。
“和离书已签,过了府衙便可生效,我明日便离开侯府。”
谢玉眉头一皱,声音陡然拔高:“宋韵,我已经将人赶出府,你为何还要闹?”
我抬眼,只见他眼中满是愤怒与不解。
府中这样的丫鬟不下二十人,他不明白我为何今夜如此执拗。
我沉默不语,谢玉见状,软硬兼施皆无果。
他起身走到我面前,伸手想拉我,我却后退一步。
他一愣,随即强行抓住我手腕,力道有些重。
我吃痛出声:“侯爷,我手上还有伤。”
2
血色自衣襟间渗出,染红了袖口。
谢玉向来爱洁,此刻指尖却沾染了斑斑血痕。
“你……什么时候受伤的?”他皱眉,话到一半却顿住。
我垂眸,声音平静:“侯爷不记得了?前几日是姐姐的忌日,我正准备祭品,因一个丫鬟失手打碎了瓷瓶,扰了谢家三口祭拜的清净。”
“双儿恼我办事不力,推了我一把。侯爷在旁看着,却未出声训斥她。”
谢玉神色微动,却未言语。
我继续道:“那丫鬟与姐姐容貌相似,侯爷不忍责罚,却将过错全归于我。”
“五年来,这样的小事,已不知多少回。”
“可我,不想再忍了。”
我低头咬住谢玉的手,迫使他松开我。
“侯爷,可还记得,您在新婚夜递和离书时说的话?”
“你说,我随时可以离开谢府。”
“此话,可是真心?”
我捂着手腕的伤,轻声问。
谢玉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终究未发作。
“好,如你所愿。”
我嘴角微扬,露出五年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多谢侯爷,我会尽快搬离侯府,不给您添麻烦。”
他站在身前,身形高大,将我笼罩其中:“宋韵,你是阿音的亲妹妹,我不会让你吃苦。”
“你的嫁妆尽可带走,我名下的几处地契,你也可随意挑选。”
我后退三步,避开他的目光:“那些地契,本就是双儿与峥儿的。”
“时候不早了,侯爷早些歇息吧。”
行了一礼,我转身离开书房,脚步轻快,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
回到房中,我迫不及待地收拾行囊。
屋内陈设华贵,却皆是侯夫人之物,非我所有。
挑了几件喜欢的淡色衣裳,又带上这些年攒下的银两,不多时便收拾妥当。
天色未明,我便换好衣衫,提着行囊走出正室。
刚至侧门,却见谢玉已等在那儿。
“这么急着走?”他问。
“我让管家送你回去,也好向宋大人交代。”
我笑着摆手:“不必了,我不回宋府。”
“我要四处走走,看看这大好山河。”
谢玉微微一怔,似没想到我竟有如此念头。
我转身迈出门槛,回头对他挥了挥手:“侯府后宅需一位女主人主持中馈,侯爷也该为双儿的亲事上心了。”
谢玉上前一步,欲言又止:“既然你放不下……”
我已转身离去,跳上马车,再未回头。
身后,侯府渐渐隐入夜色之中。
京城繁华,却等级森严、规矩森然。
而我向往的,是江南的自由与山水。
那里,还有我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冯燕。
马车一路南下,数日后,我终于踏进江南的酒肆。
那日我与冯燕重逢,在她开的酒楼里,一醉方休,直至天明。
“七年未见,我以为这回定能赢你一场。”冯燕脚步踉跄,搭着我的肩膀,脸颊微红,眼神迷醉,“谁知你酒量竟更胜从前!”
我扶着她,听她吹嘘这些年在江南闯下的家业。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曾相约一起游历山河。
可十四岁那年,她一人一马离开京城,闯荡江湖。
而我,收敛锋芒,回归后宅,准备次年嫁入侯府。
3
成为侯夫人的这五年,我被京城世家贵妇们赞为贤良淑德的当家主母。
举止端庄,待人接物周全,宴席之上宾至如归,后宅之中不妒不争,还将先夫人留下的儿女视若己出。
皇后亲口夸赞,称我为侯府之光。
婆母面上有荣光,逢人便夸,却绝口不提当年如何百般阻挠我入门之事。
至于谢玉,从不认为我给他添了光彩。
他更愿承认我是他亡妻之妹,孩子们的小姨。
在一次宴席上,有同僚笑问:“谢侯爷,夫人贤淑,京城男子皆羡慕,你是如何娶得如此良妻?”
“不如问一句,宋府可还有未出阁的千金?”
谢玉面色一沉,正色道:“我的正室夫人,只有一位。”
“宋家的女儿,也未必个个如她。”
宋家,只有我与姐姐两位千金。
他只认姐姐,言下之意,我不过次之。
我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他甩袖离去时,正巧撞见我,皱眉看了我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去,未曾多言一句。
我只能在原地苦笑。
谢玉啊,对姐姐真是情深义重。
京中人皆羡慕宋芷,也羡慕谢玉。
真是天作之合。
没想到月余之后,我竟再见谢玉。
冯燕的货遭水匪劫掠,我自告奋勇前去追查,毕竟白吃白住了这么久,总得做点什么。
在林中巡查时,我救下了重伤的谢玉一行人。
平日里衣着齐整、儒雅端方的谢玉,此刻却衣衫褴褛,鞋履不全,满脸尘灰,胡须冒头,狼狈不堪。
我抬手之间,单枪匹马斩杀十名贼寇,只留一人活口。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喘息的谢玉。
脚尖轻踢他身上还算干净的衣角,“你……还没死吧?”
谢玉一脸震惊,结结巴巴道:“宋……宋韵?你……你是宋韵!你……”
他眼神在地上的尸体与我手中的剑之间来回游移。
我冷哼一声,不加理会。
我的手,不仅能打算盘、理家事,更能取人性命。
转身走了几步,我驻足回头,看着他与三名伤痕累累的侍卫。
扔过去一瓶药,“快些上药。”
“这里不安全,上完就走。”
谢玉被人搀扶着站起,伤口仍在渗血。
“韵儿,我背上有伤,你帮我……”
我执剑拦住他,冷冷道:“谢玉,你脸皮可真厚,我与你早已无关,你竟让我为你上药?肌肤之亲的事,你竟说得出口。”
谢玉脸色一沉,欲发作,却见我手中长剑未收,终是忍下怒意。
他的侍卫识趣,上前拿药,扶他到一旁处理伤口。
我望着谢玉的背影,忽想起初见之时。
那年,他亲自上门提亲,温文尔雅,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姐姐欢喜,他也含笑。
后来姐姐病重,求母亲让我嫁入侯府,求他善待我。
自那日起,我再未在他脸上见过笑容。
他不爱我,我知。
可他却不知,我也从未爱过他。
侯府五年,困住的从来不是他,而是我。
他怨我,他恼我,可他享尽了齐人之福,又何来资格怨我?
我入侯府,无人真心欢喜。
母亲无奈,婆母不喜,姐姐的女儿双儿更是在我大婚之日,指着我骂我是勾人的妖精。
“夫人……可以出发了。”
侍卫轻声提醒,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烦躁地踢了一块石头过去,“下次再乱喊,就不是这般惩罚了!”
4
我带谢玉入城。
一路上遭遇数拨水匪盘查,皆被我三两下解决,唯独留下一个活口。
谢玉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习以为常,最后竟主动凑上来夸我:“宋韵,你身手真好,以前竟没听说过你会武?”
我瞥他一眼:“三岁起便随舅舅习武,这一生……最瞧不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谢玉听了,闭口不言。
片刻后,他又凑过来,试图与我搭话。
我冷声回道:“别浪费力气了。”
他讪讪一笑,却仍不死心:“你走后,双儿时常念叨你。”
我默不作声。
双儿那丫头,自小便怨我占了她母亲的正妻之位,后来虽知即便不是我,也会是旁人,却从未给过我好脸色。
“峥儿也常提起你,还偷偷去宋府找过你。”
我望着天边渐落的夕阳,淡淡提醒:“若赶不上进城,今晚只能露宿野外。”
谢玉闻言,立刻闭嘴,加快了脚步。
我将他送到府衙门口,转身欲走。
“宋韵……你要去哪?”谢玉出声唤我。
“与你无关。”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次相遇,纯属意外。
往后,我再也不想见到谢玉。
我怕自己忍不住,会对他拔刀。
五年的青春,他拿命也还不清。
然而,越不愿见的人,偏偏越会撞上。
不到半月,我不仅再见谢玉,还见到了谢双。
这对父女再次狼狈不堪地被我所救。
水匪胆大包天,借东阳湖地形之利,熟悉水路,专劫过往商船。
起初只对小船下手,后来连大船也不放过,最终竟胆敢劫走皇家送往京城的贺礼。
朝廷震怒,派遣官吏前来剿匪。
谢玉此行,便是为此而来。
他身为文臣,本不该出现在前线,但他未解释,我也不多问。
至于谢双,我更不愿多理会。
我想离开,却被她一把抱住双腿。
“你不准走!你得帮我找韩郎!”
她满脸泪水,哭得几近失声,仍不忘对我颐指气使。
我能狠心踢开谢玉,却不能对她如此。
谢玉在一旁哽咽着开口:“韩郎是她在京城遇上的男子,做些小生意,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你离京之后,谢双被那男子哄着私奔,可到了这里,银两被水匪抢光,男子也被掳走。”
“若非我派人暗中保护,她早已命丧当场。”
未经世事的千金小姐被吓得魂飞魄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全然忘了在京中时的娇气与傲慢。
她哭到嗓子沙哑,我却始终一言不发。
谢玉也沉默地陪着,任由谢双发泄。
谢双哭累了,仰头看着我,满脸疑惑:“你怎么会武艺的?还这么厉害?”
我别过脸,不答。
她擦了擦眼泪:“既然你这么厉害,就帮我把韩郎救回来。”
我淡淡开口:“与我无关。”
虽未见过那韩郎,但我已能猜到几分,谢双怕是被人骗了。
5
我望向谢玉,他的眼神闪躲,似有几分心虚。
我这般冷淡的态度,惹得谢双站起身来,拉着她爹的手臂,指着我怒斥。
“爹,你瞧瞧她这副模样,怎可能与她无关?那人可是我的未婚夫!”
我忍不住嗤笑出声。
谢双跺脚怒道:“爹,她不是去庄子了吗?怎会随你来江南?”
“庄子?”我侧头质问谢玉,“你跟旁人说我去了庄子?我们不是已经和离了吗?”
“和离?”谢双尖叫出声,“你们竟已和离?”
她震惊的模样,竟比瞧见我割下水匪脑袋时还要惊愕。
她的声音之大,引得四周众人纷纷侧目。
不远处,还有几位地方官吏,正朝这边张望。
一时间,怀疑的、探究的、好奇的目光,纷纷落在我身上。
我轻咳一声,当着谢玉的面,坦然点头。
“是,和离了。我与你爹再无瓜葛,也与你们侯府毫无干系。”
“我救你们,是因我心善,不代表我愿听你差遣。”
“谢双,你出身高贵,性子骄纵,但不该如此愚钝。那韩郎是个骗子,专骗你这种不明是非的闺阁女子。”
谢双气得手指直抖,指着我的鼻子,满脸通红。
她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嘴皮子哆嗦着,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才哽咽着低声道:“不可能,韩郎怎会骗我?他那么爱我。”
“你这种没人疼爱的人,自然不懂。你定是嫉妒我,才胡说八道。”
我后退一步,淡淡道:“你觉得不是,那就不是吧。”
说罢,我转身离去,避开谢家人。
我本想彻底撇清关系,但因受人所托,水匪之事未解,我便不能抽身离开。
只是我竭力避开这对父女,却挡不住她们又缠了上来。
谢玉亲自寻来:“双儿失踪了,怕是去了岛上,你……可愿带人将她救回?”
我皱眉:“她不是那般轻率之人,怎会冒失去岛上?”
那小岛藏于水雾之后,是水匪藏身之地,路径隐秘,外人难寻。
谢双怎会知晓?
谢玉支吾半晌,在我冷眼之下,终于吐露实情。
谢双回城没几日,便在街上撞见韩郎与别的女子亲昵,上前质问。
那男子竟矢口否认与她相识。
临走前却留下一句话,引她前去岛上寻他。
谢玉派出的侍卫未能拦住那人,只从谢双口中问出纸条内容。
我冷哼:“蠢货!那分明是诱她去送死!”
谢玉低头不语,唯一的女儿生死未卜,此刻担忧胜过一切。
他对我的讥讽,只能默默承受。
“我劝过她,她说好,但我没想到她骗我睡下后偷偷溜了。”
“双儿……怎就如此任性骄纵!”
谢玉虽疼爱女儿,可这份疼爱也仅止于此。
我还记得成婚那日,洞房花烛,我和他并肩而坐,谁也不言语。
他因姐姐临终遗言,不得已娶我为继室,对我并无情意。
而我,心中所念之人已逝,对他亦无爱意,只想着如何避开同房。
谢双却因不愿我们圆房,连吃几颗巴豆,生生将自己折腾得半死。
谢玉守她一夜,寸步不离。
我与谢玉,自然也就没了那一步。
6
当年谢玉说双儿尚幼,还只是个孩子,让我多加照拂,多忍让些。
我便依了他,那五年,这个孩子从稚嫩懵懂,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巧妙地利用谢玉的愧疚之心,渐渐疏远他与我之间的关系。
而我,也乐得如此,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去。
可我看得明白,她表面乖巧,实则阳奉阴违,谢玉交代的功课,她从不认真完成。
作为长辈,我曾多次劝告谢玉。
第一次,他一口咬定我与孩子闹别扭,是我在故意挑刺。
后来我语气缓和了些,谢玉却始终不信我一字。
书房那花瓶是谢双摔碎的,可她不过哭了几声,谢玉便不再追究。
自那以后,我彻底放弃了劝说。
终归不是我亲生的孩子,姐姐临终所托,我已尽了心,只要人不死,便好。
临行前,我也曾提醒谢玉,对双儿多上些心。
如今亲爹惯出来的苦果,自然由你来尝。
正巧,我特制的船只已造好,正是出海剿匪的好时机。
我寻到谢双时,她比想象中更狼狈不堪。
一群男人围在她身边撕扯她的衣裳,一旁还有个女人在一旁嬉笑看热闹。
我动手干脆利落,将那些人尽数斩杀,谢双也被溅了一身血。
我承认,是我故意让她受些惊吓。
若不吃点苦头,日后还不知能惹出多大的祸来!
只是没想到,她竟被吓得不轻。
她抱着我不肯松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上次还能边哭边委屈地告状,这次,只会哭,哭得撕心裂肺,却死活不肯放开我。
谢玉来得倒是慢,见到谢双的模样,话也骂不出口,只心疼地想将女儿揽入怀中安慰。
奈何,谢双根本不理他,只认我一个。
我叹了口气,只能牵着她的手,继续完成任务。
好在计划周密,虽提前了几日,但水匪全数落网,这片水域,自此安宁。
回到城中,谢双依旧不肯撒手,被我哄了许久,依旧不依。
半个时辰过去,我耐心耗尽,抬手将她打晕,唤来婆子带她下去洗漱更衣。
谢玉看着我,笑着开口:“还好有你,不然双儿就危险了。”
我懒得与他多言,此事已了,我该走了。
谢玉看出我的心思,伸手拦住我,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宋韵,我们好好聊聊。”
我虽觉无甚好聊,但也没拒绝。
凉亭中摆了瓜果点心,是他亲自准备的。
“你喜欢的茶水,是我从府上带来的,这点心,也都是你爱吃的。”
当年他来府上找我姐姐时,我也见过他这般模样。
眼中柔情似水,却不该是为我而展。
我并未动茶。
“这茶水,不是我宋韵喜欢的,而是侯府夫人该喜欢的。”
“这点心,呵,指甲大小,一口一个都不过瘾,还得细细嚼上十口,我最厌这些繁文缛节。”
“谢玉,你莫非是后悔了?”
“你为何始终不提我们早已和离之事?”
我逼问他,句句不饶。
谢玉听了我每一句反驳,怔在原地,满脸错愕。
他满心欢喜的准备,却被我一句话泼了一盆冷水。
他以为的……与我以为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迟疑许久,苦笑一声,尴尬地坐在石凳上。
“我答应过你姐姐,要照顾你。”
我冷笑:“借口。”
“宋韵,你一个女子在外不易,我……”
7
看着我这一身利落打扮,谢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迟疑片刻,语气缓了下来,试探着开口:
“我们夫妻一场,好歹也有几年情分。那日是我太过冲动,没体谅你的难处。”
“那个丫鬟我已经处置了,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他伸手想安抚我,却被我避开。
那个丫鬟?
我早已不记得了,没想到随口一说的借口,他竟当了真。
那夜,他未曾挽留我一句。
我原以为,他那时也不愿留我。
可如今想来,侯府若无我,怕是早已乱作一团。
谢家乃京中望族,往来宾客不断,每月宴席不断。
老夫人年事已高,早已不管后宅之事。
谢双虽聪慧,却心思不在管家之上。
至于谢玉……他一向眼高手低,怎会看得起这些琐事?
府中上下,早已习惯了我打理一切。
那些所谓的忠仆,嘴上恭敬,实则不过敷衍。
我一走,不出半月,必出乱子。
或许,这也是他未将我失踪之事上报的原因。
如今他来江南,是想将我这免费的管家带回去?
呵,做梦!
“你谢家的事,与我无关。”
“从此以后,各走各路,莫要再见。”
第二日,我向大人辞行。
是他亲自请我相助,对我信任有加,于情于理,我都该当面告别。
我推辞了他为我请功的奏折,只求他别在文中提及我一字。
正要踏出府门,谢玉匆匆赶来。
我皱眉,满脸不耐,昨日我已说得分明,他怎又来纠缠?
“阿韵,双儿醒了,非要见你,不然就要寻死,你快去看看她吧。”
谢双昨夜醒来,哭闹不止,确实提过要见我。
我没去。
她的侍卫找过我不下十次,皆被我拒之门外。
最后一次,我甚至动了手,将人赶走。
没想到临走前,还被他堵个正着。
“我不去,与我无关。”
谢玉猛地抓住我的手腕,语气急切:“阿韵,你不能不管双儿,你是她的母亲!”
四周人听得真切,连大人也愣在原地,张大了嘴,满脸震惊。
这些年,我和谢玉默契地从未在人前提及过往。
我以为我们心照不宣,原来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谢玉是侯爷,是皇上亲自派遣处理水匪事务的官员,身份尊贵。
谢双的身份,她自己也从不避讳。
而我……今日却被他当众揭穿,毫不留情。
我怒了。
既然好言相劝无用,那便别怪我无情。
抬腿正要甩开他,忽见谢双衣衫不整地冲了过来。
她扑进我怀里,紧紧抱住我,哭着喊道:
“小姨,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错了。”
一声“小姨”,让我心神一震。
若她唤我“母亲”,我或可一笑置之。
可她唤我“小姨”,让我想起她幼时,赖在我怀中,含糊不清地喊我“姨”。
那时姐姐常说,双儿最亲近我。
她开口学说话,第一个词便是“姨”。
在姐姐病重前,她最爱的人,永远是我。
她还曾说,要陪我去游山玩水,要做我最贴心的小外甥女。
后来,我成了她最恨的人。
我轻拍她的背,叹息一声。
8
“小姨,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谢双抱着我,死活不肯撒手,问她什么也不说。
哄她睡下后,我刚松开她的手,她便被噩梦惊醒,哭着抓我的衣角。
无奈之下,我只能多留一日。
可她的情况并未好转,喝药也不见效。
我忍无可忍,直接命人从牢里把那韩郎提了出来。
这人是个软骨头,一见谢双就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嘴上说着什么“我舍不得你”“我也是被逼的”之类的话。
在我一顿拳脚之下,他终于吐了实话。
果不其然,他不过是个骗子。
与谢双的相识纯属巧合,但他见她出手阔绰,便起了心思,认定她是只待宰的肥羊。
“我本以为你只是个寻常官家小姐,哪知你竟是侯府千金。”
“我没想到你会追到江南,为了活命,只能骗你去死。”
韩郎一边哭一边说:“双儿,我也舍不得你啊,可他们逼我这么做,不然就要杀我!”
“我求过他们,他们说不会要你的命……真的,我没想害你……”
我一脚踹在他脸上,他顿时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哪还有半点俊朗模样。
惊吓之下,竟还尿了裤子。
我拎着谢双站在他面前,冷冷道:“为了这样一个废物,你堂堂侯府千金,就被打击得站不起来了吗?”
“这世上,不是只有情爱这一件事值得你活着。”
“你的命,比一段男女之情重得多。”
我语气一沉:“谢双,你娘临死前,求我入侯府护你们姐弟,折断了我的羽翼,只为给她的孩子铺路。”
“而你,却亲手毁了她为你争来的这一切。”
“你自己想想,值得吗?”
“我答应你娘护你,但若你困在情爱里不肯醒,我也无能为力。”
“你若认了命,我无话可说。”
说完,我扬手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该说的,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随她自己吧。
屋外,谢玉将我所说所做听得一清二楚。
“宋韵,我……”
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他快步追上,声音哽咽:“对不起,宋韵,这些年我对你疏于关心,是我对不住你。”
“你为了侯府、为了双儿和峥儿,付出了太多,我却未曾珍惜。”
“夫妻一场,我对你不是没有情分的,我怕对不起你姐姐,才……”
“宋韵,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回去好好过日子。”
“如今双儿也懂事了,她也会孝敬你的。”
我摇头:“不必了。”
谢玉不解:“为什么?我过去是对你冷淡了些,但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那些丫鬟,我会送走,我从未碰过她们。”
“和离书,我烧了。”他急切地说,“阿韵,我们还是夫妻。”
我怔了怔:“你烧了?”
“嗯。”他点头,“成婚那日是我糊涂,但我没想过真与你分开。”
“阿韵,看在你姐姐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吗?”
“峥儿一直念着你,你也知道他有多喜欢你。”
峥儿,的确是我心头的一根刺。
可他不是我亲生的儿子,放不下,也得放下。
谢玉说得诚恳,我却只想笑。
若早些年他这样说,我或许还会动摇。
可我出了京城,看过外面的世界后,便再不愿回到那座牢笼。
“我姐姐的面子,只能用一次。”我淡淡道,“如今,谁也不管用了。”
“就算你把我爹娘请来,也没用。”
“那一年,所有人都逼我,娘跪着求我,姐姐用情义压我,我退无可退。”
“可我付出五年,已经够了。”
我直视他双眼:“不管有没有和离书,谢玉,我都不会回去。”
“别再跟着我了,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9
我怕了谢家父女。
连夜离开,未曾回头。
数年不曾再见。
我去过关外,走过南疆,此后十年,走南闯北,虽孤身一人,却也自在逍遥。
功夫越练越深,记得那年路过边境战场,亲眼见到一场血战,才知一人之力终究有限。
隐姓埋名在军中待了两年,再回江南时,冯燕说我眼神变了,像是换了个人。
我没告诉她那段经历,太沉重,也太痛。
她未嫁,我未娶。
走累了,便在她酒铺落脚,打打杂,也挺好。
京城的消息,陆陆续续传入耳中。
当年谢玉夺我功名,朝中地位更进一步。
冯燕为我抱不平,我却淡然处之。
谢玉或许对我有情,但那情意太浅,比不得他的野心。
我不愿回京,他自然会选择对他最有利的路。
在我放弃功名的那一刻,便不再在意结局。
见我如此平静,冯燕最终也未再多言。
谢双嫁人了,寒门子弟,中了状元,游街时被她看中。
谢双托人捎信给冯燕,我却一直未回江南,信辗转多年才到我手中,那时她已育有一双儿女。
信我看了,无非是道歉。
我可救她,却不会原谅她。那些年她给的伤,早已刻进骨子里。
冯燕问我是否回信?
这些年,谢双寄来许多信,我一封未拆,尽数付之一炬。
此生不复相见,何必多添纠缠?
谢峥找来了。
他是我姐姐拼了命生下的孩子。
因他,姐姐耗尽性命,在他尚不满百日时便撒手人寰。
侯府夫人之位不能空,这才有了我入府。
姐姐让我护住峥儿的世子之位。
她知道,我不会为谢玉生子。
可,她算计了一切,却没料到谢峥自己放弃了世子之位。
我离开侯府时,峥儿才五岁,纵然不舍,十年过去,也该忘了。
谁知他一见我,便扑了过来,紧紧抱住我。
“小姨,我来找你了,我想跟你一起游历。”
我皱眉,望向他身后。
谢峥摆摆手:“我跟我爹断绝关系了,我自己来的,没人管我。”
“胡闹,回去!”
我推开他,准备找人送他回京。
谢峥最会耍赖,怎么说都不肯走。
我将他送上马车,他又能偷偷溜回来。
“我身上没带钱,只能走着回来,小姨,我饿了。”
冯燕说我心软了,若谢双来了,我定会将人送走。
是啊,我苦笑。
峥儿是我留在侯府唯一的暖意,冲着他曾真心护过我,我确实不忍。
就这样,谢峥留下了。
后来,谢玉又来了一趟。
时过境迁,我们已能坐下来平和说话。
他带来一封和离书,尽管我早已不需要。
“峥儿无意朝堂,留在京城也是受苦,呵呵,我一双儿女与我离心,也算是报应吧。”
谢玉为家族操劳多年,鬓角已染霜白。
看着他苍老模样,我心中怒意早已消散。
“再找一个夫人掌管后宅吧。”
侯府非寻常人家,无女主人,终究不妥。
谢双已嫁,谢峥离家,新女主人也不会有顾虑。
谢玉摇头。
“不必了。”
他喝完一杯茶,起身告辞。
我望着桌上的和离书,苦笑一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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