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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结束了，芦花乡中学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有名学生考上了中专，名学生考入了市一中。这是年，这个时候大中专毕业生还是分配工作的。并且分配的工作单位不是行政单位就是事业单位。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有什么比有一个饭碗更重要呢？何况那个饭碗还是个铁饭碗呢？所以，初中毕业生首选的是考中专，其次才是考重点高中。当时考量一个初中学校的教学质量就是看你考出了多少个中专生。此前，芦花乡中学的最高历史记录是年，考出了名中专生，此后便走了下坡路。今年一下子考出了名中专生。一时间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而在这名学生中，竟然有名学生出自冯春波担任班主任的一班。尤其是冯春波所教的两个班的语文成绩，在全县名列第一，就连县一中、县二中的语文教师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冯春波不但成了芦花乡中学的功臣和整个芦花乡的英雄，而且还引起了县教育局局长李青林的注意。李青林决定把冯春波调进县一中。可还没等李青林行动，芦花乡那边已经先下手了。下手的不是乡长牛博勇，而是乡党委书记张友林。

参加全县经济工作会议回来以后，张友林立刻就打听出了给牛博勇写发言稿的其实是芦花乡中学的教务处副主任、语文教师冯春波。他也了解到了牛博勇本来是想调冯春波到乡政府办公室做文书的。芦花乡中学不愿意放人，更关键的是副乡长苟富贵不愿意放人。所以就把冯春军调进乡政府办公室任文书。他也知道牛博勇打算在中考结束以后，再把冯春波调进乡政府办公室。他来了一个先下手为强。他安排乡党委秘书李明光当了乡水利站站长。然后便让副书记徐浩东到芦花乡中学和校长盖耀林谈话，调冯春波到乡党委办公室当秘书。

盖耀林虽然实在是舍不得，但是不敢不答应。他对徐浩东说：“徐书记，您容我向教育局汇报一下。”因为学校是双管单位，盖耀林早就有耳闻说是教育局要把冯春波调到县一中。所以他不敢瞒着教育局就放人。可徐浩东不在乎，他说：“教育局那边，乡党委出面打个招呼吧。”盖耀林为难了：“这……徐书记，我还是给李局长打个电话汇报一下吧。不然李局长怪罪下来，我可担不起啊！”

徐浩东只得答应了，盖耀林当着徐浩东的面就给李青林打了电话。李青林一听就急了眼：“什么？要把冯春波调到乡党委当秘书？这怎么行？冯春波可是一个抓教学的好手，也是一个好语文老师。我正要让他到县一中挑大梁呢。”盖耀林说：“李局长，乡党委的徐浩东书记就在我这儿坐着，他要求冯春波明天就到乡党委报到。”

李青林不想放人，但他也不能太得罪乡党委，毕竟乡镇学校教师的工资、学校的校舍维修等资金都由乡里承担，教育局只负责业务指导。他也怪盖耀林不会办事，怎么能当着徐浩东的面打这个电话呢？便对盖耀林说：“你让徐书记接个电话吧。”

徐浩东倒是很客气，他只说这是张友林书记的安排，自己也很为难。李青林说：“徐书记，你也别为难，这样吧，我这就给张书记打个电话，我们沟通一下，商量商量。”

挂了电话，徐浩东立刻就拨打了张友林的手机，他要抢在李青林之前向张友林汇报一下，免得李青林打电话给张友林时，张友林没有思想准备。别看这么一点小事，如果他不立刻打电话给张友林，张友林就要怪他不会办事。所以，他在用学校的座机与李青林通话的时候，就已经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了张友林的手机号。这边刚一挂机，那边已经拨了出去。

李青林挂了电话，立刻就找出张友林的手机号码，拨过去，可是占线。等一会儿，他才拨通了电话。但是在电话里他并没有提冯春波的事儿，而是说想和张友林聚聚，问张友林是否有时间。张友林当然知道李青林找他聚聚是为了冯春波的事。徐浩东已经向他汇报了。他和李青林有过一些交往，也算是朋友。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但谁也不点破。他说：“李局长，还是我请你吧！”李青林说：“张书记，这一次是我先说的，必须由我来请你。下一次，再由你做东。你看中午还是晚上？”张友林说：“那就晚上吧。下午我还有点事儿，中午不敢喝酒。既然你李局长做东，我得多喝你几杯才行，不然就不够意思了。”电话那头传来李青林爽朗的笑声：“好，那我们晚上到县城南街的富华酒楼吧。”

晚上，在富华酒楼的一个包间里，张友林和李青林坐在了一起。李青林说：“今天晚上，我没有再叫人来陪你喝酒，就我们两个人，咱兄弟俩很长时间没在一起坐坐了。今天好好地喝几杯。”

两个人边说话边喝酒，两个人说得很投机。等几杯酒落肚，张友林想这件事还是自己先说吧，早晚都得说，早说占个主动。于是，他就说：“李局长，今天兄弟我正好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啊！”

李青林说：“是不是想从芦花乡中学要一个人啊？”

张友林说：“是啊，不瞒你说，我原先的那个秘书跟了我三年了，一直没有机会把他提起来。你知道，搞文字工作，很累人的。人家干了三年多了，总得给人家找一个好的去处吧。正好他本人也有这个愿望，我就把他安排到水利站当站长去了。虽然只是个股级干部，但是在我们乡下也算是个肥缺了。可我眼下就没有写材料的人了，那个冯春波老师是个写材料的好手。我们曾经请他帮忙写过两个材料，写得很不错。所以，我想把他借调到我那儿，干上几年，如果能遇到好的升迁机会，或许他就能弄个一官半职的，这也算是重视人才吧。”

李青林说：“张书记，今年的中考，芦花乡中学打了一个翻身仗，这个翻身仗是谁的功劳？就是他冯春波。芦花乡中学四个毕业班，总共考出了名中专生，他一个班就考上了名，占了一半。在分班的时候，这可是平行班啊。你看，他大学毕业刚刚一年，在教学和班级管理上就取得了这么大的成绩。这说明他在教学上是很有潜力的，这样的人才我如果不把他留在教育上，我没法向社会上交代啊！所以，我想把他调进县一中，让他挑大梁，这对他的成长也是很有帮助的。张书记，我看你还是另找一个秘书吧。我保证，除了冯春波，你从芦花乡的中小学里可以任意挑选。”

张友林笑了，他早就料到李青林会这么说。他没急着表态，而是端起酒杯，说：“李局长，咱俩的名字中都带着一个‘林’字，这说明咱们兄弟之间是有缘分的。我今天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知道，我们在乡下混，是很不容易的，我们的工作一方面要靠实干，另一方面也得靠汇报。所以，一个好的秘书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能有一个好秘书，不仅有利于我们乡里的工作，更对我个人会有很大的帮助。所以，李局长，你就算帮我个人一个忙吧！”

说完这番话，张友林很诚恳地看着李青林。李青林心里一阵犹豫，如果两个人只是从工作角度来说这件事，李青林是不会让步的。可是，张友林说的那番话，含义很明确，那就是一个好的秘书关系到了他个人的升迁问题。现在的社会和以前很不一样。李青林从一些书籍中，甚至是电影中，看到在建国初期的五六十年代，那个时候如果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发生冲突，个人是别无选择的，那就是牺牲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利益。可现在就不是那样了。人们在口头上说的是个人服从组织。但是当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发生冲突时，人们首选的是个人利益。并且这已经成了一个人人遵守的原则。甚至有人公开说，公家的事再大也是小事，个人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在官场中更是如此，两个单位之间，牺牲一点公家的利益没什么，但是，如果牵涉到个人利益，那就是宁可撕破脸皮也是寸步不让的。张友林的那番话虽然说得很含蓄，但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这个秘书人选关系到了他个人的利益。这个时候，如果李青林还不让步的话，两个人就会谈崩了。并且一旦传扬出去，人们还会怪罪李青林不会做事。

想了一会儿，李青林说：“张书记，既然这个人对你如此重要，那我就只好忍痛割爱了。”说到这儿他笑了笑，接着说，“我们之间的兄弟情分比什么都重要，我总不能为了工作不要兄弟感情吧？”

张友林知道，现在的官场中没有真正的友谊，有的只是交易。李青林送给了自己这个人情，自己迟早是要还的，并且今天自己就得有一个态度。于是他说：“青林兄，你对兄弟的这份感情我铭记在心，客气话我就不说了，你看兄弟我日后的表现吧！”其实他这些话还是留有余地的，官场中最忌把话说得太满。张友林很清楚这一点，李青林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张友林有这么几句话，也就等于是表明了一个态度，今后如果李青林用得着张友林的时候，只要不是很难的事儿，他是会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