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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娇穿越的 (条纹花瓶)最新章节_陈阿娇穿越的全文免费阅读_书香小说网

baijin 2025-08-19 19:23:44 小说推荐 6 ℃
金屋藏娇〔完结〕

说要将我藏起来的少年郎突然不爱我了。

踹掉我腹中孩儿,虐杀我父母亲人。

甚至将我送往别国和亲。

皇后和亲,何其荒谬啊。

可当我被马匪扯下欲凌辱时,远处马蹄声渐起。

那死在我记忆中的的少年郎,失而复得般将我紧揽在怀。

「娇娇,娇娇,朕错了。」

我笑出了眼泪。

他怎么会错呢?

错的是我。

亦是欲执笔改写我结局的谢淮安啊。


1

今日冬至,我亲手包了饺子等阿彻过来。

可等啊等,外面风雪肆虐,一片雪茫茫。

愣是没见一个人影。

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阿朱,是不是雪下得太大,阿彻的骄撵无法过来啊。」

阿朱垂头,没有说话。

一定是这样的。

我这样安慰自己。

入夜,饺子凉了。

我的心也渐渐冷了。

心底莫名而生的烦躁与怒火腾然而起。

母亲总说,我身为天底下最得宠的郡主,最尊贵的皇后,就该将所有人踩在脚下。

有崔家在,连阿彻都不敢愚弄我分毫。

可我不敢。

我怕我真的成了「金屋藏娇」的陈阿娇。

因为啊,我也有一座金屋。

阿彻说要藏起我,为我而建的金屋。

「娘娘,赵姬来了。」

我吞下冷硬的饺子,一愣。

赵姬?

新近得宠的赵姬。

成婚时,阿彻曾向我许诺:「娇娇,我此生唯有你一人。」

可如今的后宫,莺莺燕燕,吵得我头疼。

而赵姬也不是第一个来挑衅我的嫔妃。

从前有位得宠的王夫人,勾得阿彻夜夜笙歌。

王夫人仗着阿彻的宠爱,当众踩住我的裙摆。

皇后的裙摆,可不是谁都能踩的。

所以王夫人被阿彻做成了人彘。

那时的阿彻温柔吻过我的唇,贴着我的耳朵轻轻喘息。

「娇娇,娇娇,这世间任何人都不能冒犯你。」

我抖着身子,红脸扯着阿彻的衣袖,娇嗔道:「若是陛下冒犯了我呢?」

沈彻一怔,松开我的腰带闷声发笑。

「那就罚朕一世不得安宁,永堕阿鼻地狱。」


2、

赵姬穿着华贵的牡丹凤尾裙,缓缓踏进我的长乐宫。

「来啊,给本宫搜!」

赵姬身后带着一队甲士,看见我时,勾着冷笑命人押住我。

「放肆!」

「你们要干什么,本宫可是皇后!」

然无人理会我。

赵姬阴毒的眸子锁住我,染得通红的蔻甲捏住我的下巴,将桌上的饺子一个一个塞进我的嘴巴。

「崔云娇,你很快就不是了。」

「这皇后之位,该物归原主了。」

她的嘴角有止不住的得意。

一个娼女,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奋力挣脱束缚,端正仪容,而后狠狠掌掴了赵姬。

我崔云娇,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本宫如何,岂容你这个娼女置喙!」

赵姬眼里滑过一抹嫉恨,突然莞尔一笑。

噙着水润眸子深深望着我,而后拿起花瓶直接砸到自己的头上。

「贱妇,你在干什么!」

猝不及防,我被大力扯开,腹部生生挨了一脚,直接跌倒在地上。

「疼…」

我顿时眼眶通红,不敢置信看向来人。

「阿彻?」

我有些恍惚,下意识朝阿彻伸出双手,委屈巴巴道:

「阿彻,你踹错人了。好疼的,阿彻,好疼。」

我以为阿彻会像以往一样护着我。

可他唇瓣紧抿,心疼扶起赵姬。

「流血了赵姬…快!叫御医过来!」

沈彻紧紧抱着赵姬,神色慌张失措,似要将她融入骨血里。

「阿彻,我没事的,从前比这更严重的伤都受过,不碍事的。」

沈彻闻言,再次狠狠踹了我一脚。

我撑不住这力道,后脑勺径直摔在金玉地砖,只觉眼前发黑。

沈彻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周身凝滞冷意,一字一句道:

「崔氏,是谁给你的胆子敢伤她!」

我耳中嗡鸣,向爬了几步。

赵姬在此时踩住我的手,暗含不屑地俯视着我。

「阿彻,她是崔家女,莫要因我伤了您和皇后的和气。」

沈彻闻言越发震怒,用我亲手绣了几天几夜的华贵黑靴再次踹倒我。

「贱人!」

我仍旧木讷开口:「阿彻,我疼……」

殿内众人骤然惊呼出声:「皇后娘娘!」

我的身下,正慢慢渗出一滩血泊。

3

幼年时,母亲笑着问我:

「娇娇想要骑马吗?」

我欣喜点头。

面前排排站的皇子哥哥们纷纷脸色一变。

唯有一个身形瘦弱,微微弓着腰的少年站了出来。

「娇娇妹妹,我可以给你当马。」

「我还会狗吠呢,你听。」

「汪汪汪……」

其余皇子见了,眼里带着明显的怒气与鄙夷。

我顿时被他的模样逗笑,坐在母亲的膝上笑个不停。

「马儿就该有马儿的样子。」母亲漫不经心地说道。

于是沈彻默默垂着眸子,乖巧趴下做我的小马。

他跪在地上,扭头笑着问我:

「娇娇妹妹开不开心?」

「开心!」

我跳下沈彻的背,提着裙摆欢快跑到母亲身边。

「母亲母亲,这位哥哥太好玩了。」

母亲幽暗的眼睛紧紧锁在沈彻身上,冷笑:「是个聪明的。」

「姑母,侄儿会一生一世待娇娇好的。」

「怎个好法?」

沈彻挺直背脊,跪在母亲面前。

目光却紧盯着我,诡谲又克制。

「造座金屋,藏起来。」

4

孩子没了。

我揪着锦被,无助望向周围。

这里空荡荡的,一片幽暗。

一点儿不像曾经那座金玉辉光的长乐宫。

我挣扎起身,朝着殿外呼喊:

「阿朱!阿朱!」

直到将嗓子喊哑了,也无人应答。

我捂着不断坠痛的小腹径直摔下床榻。

殿门被缓缓打开,我看到的不是我的少年郎,而是一身凤袍的赵姬。

我瞠目欲裂,「赵姬,本宫还没死呢!」

赵姬漫不经心地踩着我的手。

「你活着跟死了又有何区别。」

「贱人!」

「沈彻呢,本宫要见他!」

没想到赵姬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眼尾艳红,狠狠碾压着我的手指头。

「千娇万宠的崔家女原是这么天真。」

「你还不明白嘛,阿彻不要你了。」

「就连你肚子里的孩子,他都不要了。」

「你即将是个连娼妓都不如的破烂货。」

我心尖颤着,身体冷瑟不止。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阿彻将要送你去和亲。」

「送给乌勒王,以换取两国和平。」

「不可能!我父亲母亲绝不会同意的!」

赵姬轻蔑拍了拍我的脸。

「若是崔家…没了呢 。」

5

殿门被打开,沈彻颀长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

他强硬将我从床上拽下来,一路拽着我来到了幽暗脏污的牢狱。

我眼睁睁看着他割断我兄长脖颈上的血管。

那血汩汩冒出,我的眼前皆是如雪一般的茫茫。

砰得一声!

我的父亲母亲被扔在满是针钉的铁板上。

我父亲是镇北大将军,我母亲是长公主。

如今却像丧家之犬一般。

不,就是丧家之犬。

我浑身抖瑟,惊惧捂住耳朵,捂住眼睛。

「娇娇,娇娇,娇娇……」

父亲已然昏死过去,只有母亲声声唤我。

昔日雍容华贵的长公主,而今蓬头垢面。

身上污浊一片,流着白脓。

我不敢设想母亲遭遇过沈彻何等折磨。

她可是沈彻的姑母,大周的长公主啊!

我跪地求饶,磕出满脸的血。

心底恨意翻涌,刺骨到身子麻木不堪。

我恨我爱过的少年郎,我更恨自己。

沈彻蹲下身子,与我平视。

「朕忘记告诉你,你的父亲刚刚遭受过宫刑,而你的母亲,朕的姑母,刚刚从军营接回来。」

我目眦欲裂,不敢置信耳中所听到的。

「沈彻!我母亲是大周的长公主啊,你侮辱她就是在侮辱皇室,你怎敢!」

沈彻转动指节的玉扳指,抚着已包扎过的伤口笑着。

「朕,有何不敢。」

「朕是天子,不是你们崔家的狗。」

沈彻越说越激动,他死死捏住我的脸,目光似刃。

「娇娇,朕今日,也要让你尝一尝被人骑的滋味!」

沈彻话音刚落,赵姬窈窕走来,坐在了我的背上。

「哎呀,我一个娼女居然坐在了皇后娘娘的背上,真是三生有幸啊。」

赵姬咬紧牙关,重重压着我。

我试图不掉眼泪,试图挺直腰杆,不让自己的尊严扫地。

我可是崔云娇啊,崔家唯一的嫡女。

父亲、母亲和兄长最疼爱的郡主。

可沈彻命人压着我,死死地压着我。

「娇娇,像当年的朕一样,叫两声给朕听听。」

「也许,朕会放过你。」

我猛地吐出一口血,与母亲冷然苍凉的眼神相对。

她奄奄一息吐着几个字。

「娇娇…随崔家一同死吧。」

我悲恸躺在地上苦笑,是啊,没有了尊严和地位,崔家人还有何颜面苟活。

「杀了我吧,沈彻,杀了我吧。」

「我们注定相杀,就将我和崔家,一并送往地府吧。」


6

长安的冬,总是飘着鹅毛大雪。

而崔家满门惨死的哀嚎,在雪地之中也是静寂无声的。

无人知道一个世家大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落。

天下,仍是那个天下。

只有东街那座生满杂草的公主府,还记得崔家昔日的鼎盛。

而我并没有死。

却也不知是谁救了我。

当我醒来时,脸上糊着厚厚的黑泥巴,身上满是脏污狼藉。

我茫然无措地看着外面的人声鼎沸。

而身旁不远处的乞丐向我扔了一块硬邦邦的馒头。

「诶,你可千万别死了!」

然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我张了张口,发出来的声音嘶哑难听。

「谢…谢。」

于是我跪爬着捡起那馒头,狼吞虎咽地吃着。

边吃边流泪,雪下得那般冷肃,真叫人止不住的疼。

骨头缝里透着的疼。

我撑着墙根起身,步履沉重。

不经意间抬头,只见我崔家人的头颅挂在城墙上晃啊晃。

雪好大。

像石头一样砸进我的眼睛里。

我将手里硬得不行的馒头狠狠扔到地上。

闭上双眼,朝着那灰墙撞去。

爱人杀我亲人。

纵使崔家权柄威君,但他们到底是我的亲人,又疼我入骨。

我如何坦然苟活。

「姑娘!」

我猛然撞到一人的手掌。

涣散的意识逐渐拢在一起,我骤然睁开眼,说出口的话是我曾经不齿的粗鄙。

可方抬眼望见那人,瞬间呆愣住。

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年少时我常去听的说书先生,谢淮安。

而他身着青衣夹袄,手上拿着一卷文书。

茫茫雪海,唯他蹙眉静立,眼含关切。

那般眼神又似带着怜悯,带着久别重逢的怅然。

我看不懂。

「姑娘,求死不如求生。」

他脱下夹袄,向前一步,又退后两步。

最终,那夹袄还是盖在了我身上。

他恳切地看着我,轻声喃喃:「要活着啊崔云娇……」

我霎时僵瑟发抖,背对他深深垂头。

「公子认错了,公子认错了。」

我呜咽呜咽地哭,脑子晕乎乎的,要被这风雪剥皮抽骨。

凛冽风声中传来谢淮安若有似无的叹息。

他重又将夹袄披在我身上,罩住我狼狈的面容。

「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


7、

谢淮安小心背着我。

迎着风雪,他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稳重。

我伏在谢淮安的背上,忽而想起与阿彻情定后的第一个上巳节。

那时,他还不是皇帝。

仅仅因我抱怨府中无趣,阿彻便丢下政务陪我出府。

他为我带上面纱,牵着我的手在人群中穿梭。

去郊外踏春,看百姓浊于水滨,祓禊去灾。

我走累了,阿彻就这样背着我。

我心疼擦着他额上汗珠,「阿彻,是不是我太重了啊。」

阿彻摇头,温柔道:「娇娇不重,是我拿捏不住分寸,怕你掉下去,又怕你不舒服。」

忽而寒风骤起,吹落谢淮安覆在我身上的夹袄,我下意识冷颤,苦笑后暗骂自己果真下贱。

沈彻待我如此,我竟还不自觉想起往日温情。

到了谢淮安的小院,我仍紧抿唇瓣,不发一言。

我虽认识谢淮安,却从不知谢淮安认得我。

今日他救我,又是何目的?

只可惜我未细细沉思,便脱力昏厥过去。

再醒来,我全身都暖和极了。

我打量周围,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

我撑着虚弱的身子扶着门框向外走去,谢淮安就在院中烧着泥炉。

长安的雪已停,谢淮安的小院也已清扫干净。

他卷起宽大衣袖,埋在炉口卖力烧火。

见我醒了,三步并作两步就要扶我。

我下意识一躲,手肘撞到门框上,疼得我惊呼一声。

谢淮安脸色微微尴尬,他抬起的手又怔然放下,干涩吐出三字。

「你醒了。」

「为何救我?」

「为何不让我去死?」

我泪眼朦胧,仰头看着他。

谢淮安沉默转身,将锅里的白粥端了出来。

白雾袅袅,模糊了谢淮安的身影。

可转瞬,他在我眼前清楚出现。

「先吃饭,可好?」

我固执摇头,哽咽道:「告诉我,为何?」

「回屋吃过白粥,我再细细说与你听。」

谢淮安斩钉截铁道。

8

屋内很冷,冷到我抖了好久才将那碗白粥喝了个干净。

不慎被呛到,咳得我满脸通红,像被人掐住脖颈一般。

谢淮安微微蹙眉,下意识抬起手,将要落在我背上时,又握拳收回。

他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油纸包裹的云片糕。

刚出炉的云片糕。

是从前我最喜食的东街巷府的云片糕。

我没有接。

而是咽下咸泪,揪着谢淮安的粗布青衣重复道:「告诉我,为何?」

谢淮安期待地将云片糕推到我手侧,「很甜的。」

我泪眼婆娑吞咽下云片糕。

「现在可以了吗?」

谢淮安点头,缓缓道:

「救你,是你母亲的意思。」

「崔云娇,你得活着。」

「以阿姣的身份,活着。」

谢淮安说,他有一个妹妹叫阿姣,前两年病死了,而他无钱为他妹妹下葬。

是我母亲施以援手。

条件就是要护着我。

在我出宫后,护着我。

原来我的母亲,早就料到了……

9

从此,我就用阿姣的身份活了下来。

谢淮安每次天不亮就出门,夜深了才回来。

我却从不知他是在作何。

偶有一日我问他:「为何不去东街茶楼说书了?」

谢淮安此时正在劈柴,尽管是冬日,可他额上还是流着豆大汗珠。

我怔了怔,回屋拿出他的帕子递给他。

他温润一笑,「谢谢。」

转而又埋头劈柴。

「谢淮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谢淮安耸了耸肩,「还能是什么,无以维持生计呗。」

而后他扔下斧头,将我拉到藤椅上。

「大夫说了你要好好休养,多晒晒太阳,这样有助于补养气血。」

我被他按在藤椅上坐着时,抬头仰望天上刺目的光。

突然有一种恍惚感,似跳脱出命运的束缚,做了真正的崔云娇。

可夜里的噩梦日日提醒着我,崔家满门惨死,是真的。

忽而,谢淮安出声道:

「阿姣,不要想着报仇,你会没命的。」

我偏过头,哽咽问道:

「他们会不会很后悔,后悔生了我这么无用的女儿。」

谢淮安摇头,「不会的。」

「阿姣,这无关你。」

「皇权与世家大族,注定会一死一伤。」

「这是历史需要的走向,而你我,根本无力改变,也不会改变。」

谢淮安的脸上,是我看不懂的沉重。

就好像他心底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恰如他的人一样,让我一眼看不透。

「可是谢淮安,崔家惨死,你叫我如何心安理得?」

我强忍住眼泪。

谢淮安叹罢一口气,顿了顿又说道:

「崔家注定如此。」

「而你……」

「……我也只能保全你一条命。」

后面的话,我并未听清。

而谢淮安洗净手走进厨房,袅袅白雾叫我看不清谢淮安的模样。

只记得他穿着青衣,将夹袄脱下披在我身上。

「起风了,阿姣,回屋吧。」

谢淮安不知何时走到我身侧,关切道。

我望着他澄澈清明的双眼,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

我摇头,努力憋回自己的酸涩。

「我真的可以逃出京都吗?」

「当然,你母亲为我妹妹下葬时,未曾抹去她的户籍。现在,你就是我的妹妹阿姣。」

「如今我也赚够了钱,待后日,我们便启程离京。」

我深呼一口气,站起身。

眉眼潋滟不止,柔声道:

「好。」

那就如谢淮安所说,逃吧。

放下彻骨的恨,苟活于世。

父母爱子,为计深远。

他们所求不过就是我活着。

可是父亲母亲,既是为了我活着,又为何不能放下朝中权势归隐。

唯有我,天真的活在他们为我编织的梦里。

雪地路滑,谢淮安扶着我进屋时,我不慎碰到他的手臂。

「嘶…」

「怎么了?」

谢淮安眼眸低垂,沉声道:「无碍,方才砍柴时扭着了。」

谢淮安将我扶到草床时,我一把抓住他的手。

「谢淮安……谢谢你。」

谢淮安温柔笑了笑。

「不用道谢的,我本就是为你而来。」

我终究没逃成。

伤好后,我从外面慌慌张张跑回小院。

进了谢淮安的书房,翻找着一样东西。

却不甚撞到一个木木匣子,里面是卷卷文书。

一卷文书滚落在地,骤然散开,上面的字遒劲有力。

为首便写着「金屋藏娇」四个字。

我记得。

这是谢淮安在茶楼里日日说的故事。

如今看来,一语中的。

于是我看了下去,看到那排排小注。

越看,越心惊。

「万万没想到我穿到了金屋藏娇的副本里。」

「在古代活着可真难,不仅风餐露宿,还要经受毒打。」

「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听周围人说,她叫崔云娇。」

「…可崔云娇不是金屋藏娇里的那个崔云娇吗…」

「她走了,我寻不到她。」

「多年不见,没想到今日在茶楼见到崔云娇了。」

「本来是要讲红楼梦的,但她来了,总要讲讲金屋藏娇,希望可以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

「我终于成了沈彻的幕僚,有我在,必不能让崔云娇嫁给沈彻。」

「为什么我还是没能阻止她嫁给沈彻,金屋藏娇的结局,注定无解吗?」

「马上就要到崔家覆灭的时间节点了,可我虽在宫中,却怎么也见不到她……」

「幸好我提前找过长公主,我说的话她虽不信,可近日皇帝的动作算提高了她的警惕,希望她这次可以信我。」

「…没想到,长公主仍执意与皇帝相争。」

…………

我踉跄几步,吃力扶着桌角。

原来这就是谢淮安所说的—我本就是为你而来。

谢淮安一瘸一拐推开门,见到我手里拿着的东西时,面色惊变。

「别看!」

他因着急,腿部磕在了桌角上未能站稳,重重地压在了我的身上。

「求求你…别看…」

呼吸交缠间,我轻声问他:

「所以,我的一生你早就知道。」

谢淮安偏头不语。

他只静静扶着桌子站稳,将方才撞掉的狼藉收拾好。

「阿姣,你想错了,我本就是个说书的书生,这些都是我编的故事。」

我声音颤抖,固执扯住谢淮安的衣袖

像当初固执问他为何救我一样,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我总想不明白,你我无亲无故,又不相识,仅仅为了下葬之恩,你就冒着生命危险救我。」

「谢淮安,你告诉我,你不要骗我…」

我哭出了声。

那文书的字字句句,皆与我的过往毫无分别。

就好似我只是话本子里金屋藏娇的崔云娇。

「告诉我,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告诉我,我的一生是不是仅仅为了金屋藏娇四个字而活?」

谢淮安身子一颤,攥着文书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紧咬牙关,闭上双眼听着眼前女子无力的哭声。

犹如坠入冰窖。

我哭累了,想起木箱里剩下的文卷,疯了般翻看。

「既然你不说,我就自己找答案!」

那笔墨歪歪扭扭,却也让我拼凑出一个结局。

是几行字。

「皇后崔氏,恶毒蛮横,虐杀宫人,戕害嫔妃,彻帝厌之,遂送往边塞和亲。」

「路遇马匪,凌虐而亡。」

我死死捏着那张薄纸,喃喃重复:「路遇马匪,凌虐而亡?」

谢淮安哽咽无比,将那张纸撕了个干净。

「别看了,娇娇,别看了!」

「你不会死的,相信我,你不会死的,我可以救你。」

「既然能将你从宫中救出来,我就一定能改写你的结局。」

「娇娇,相信我 。」

我苦笑着跌倒在椅子上,指了指他受伤的腿和未痊愈的手臂。

「那你告诉我,你这些时日都去哪了?」

那日我见他对自己的伤口支支吾吾,便心有忧虑。

加之他日日早出晚归,便想着弄清他在做什么。

结果看见他跟着大司徒进了青楼包厢,出来后的他满身伤痕。

大司徒主管京都户籍。

平日喜好男风。

我顿时脸色煞白,仓皇回到小院。

他说自己有一个妹妹名叫阿姣,那他书房里一定有他和他妹妹的户籍存档。

可我翻来翻去,都未曾找到。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妹妹!

他去找大司徒,是为了让阿姣的身份坐实。

什么下葬之恩,都是假的。

我的父亲母亲也从来都没有为我留过什么后路。

他们是疼爱我的。

但我的存在,注定是他们棋局博弈的一颗棋子而已。

我如今的苟活,都是谢淮安偷来的时光。

是他偷来的……

「为何啊谢淮安…」

谢淮安紧了紧神色,眉宇间尽是愁容。

「娇娇,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皇帝已经张榜缉拿你,我们须得赶紧逃出京城…」

话音刚落,谢淮安紧拉住我的手往外跑。

可门一 打开,沈彻长身玉立站在葡萄藤下,遥遥看着我…和谢淮安。

「终于,找到你了呢。」

谢淮安的脸色霎时灰败,却仍将我护在身后。

沈彻嘴角扬起弧度,「谢淮安?」

「朕怀疑过所有人,独独没怀疑过你。」

「告诉朕,崔家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不顾性命。」

谢淮安意欲开口时,我死死攥紧他的衣袖,转眸平静望着沈彻。

「是我威逼利诱谢淮安。」

「无论怎样,我都受着,与谢淮安无关。」

「你想要折磨的人,一直以来都是我,不是吗?」

谢淮安瘸着腿,冲我弯腰行礼。

而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目光不卑不亢。

「陛下,臣此举,亦是保大周颜面。」

「皇后和亲,有损国威。」

沈彻黑眸幽冷,眉头紧皱,面上覆着一层骇人的冰霜。

比这冬日,更凛冽十分。

转而,他嘴角勾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谁说朕要送和亲?」

「倘若朕说,崔云娇从未入过皇家族谱呢。」

「罪臣之女,朕不杀她,已算朕开恩。」

我脚步踉跄,恍惚一瞬。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地困在沈彻虚无的情意中葬送了自己。

我本不想哭的,可眼泪大颗大颗滚落,砸在谢淮安的身上。

谢淮安起身的动作僵了一瞬,险些又跪在地上。

他深深地望着我,眼底的苦涩与无奈灼痛我的视线,叫我不忍看他。

沈彻的人将我押在他的脚下,他用力捏起我的下巴,摩挲着我的脸颊。

「好一个崔云娇。」

「告诉朕,你腹中的孩子,可是他的?」

天上又飘了雪。

像极我与沈彻定情后的那个雪天。

雪花像鹅毛般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

我不觉寒冷,反倒心底煨了暖。

和阿彻深一脚浅一脚踩进雪地,沿着长乐宫玩闹。

他堆了一个极为丑的雪人,拥着我说这是我们的孩儿。

可那雪人太丑了。

我佯装生气不理他,他便买了宫墙外的糖葫芦递到我眼前。

「阿娇,阿娇,不气不气,无论我们的孩儿是何模样,我都不会嫌弃的。」

「你还敢嫌弃?!」

沈彻笑着摸摸我的头,抓起民间讨来的花生红枣撒在床帐,一把抱起我。

「生出来不就知道了嘛。」

我嗤笑一声,眼底是与沈彻如出一辙的薄凉。

「沈彻,你明知我崔云娇是什么样的人,又何必羞辱我。」

沈彻沉沉没有说话,而后拂袖离去。

「留崔氏,杀谢淮安。」

「沈彻!!」

「沈彻,他与此事无关啊沈彻!」

我挣扎着,被侍卫压在黄尘地。

「你凭什么随意就定了他的死罪,你凭什么…」

沈彻幽幽回眸,踩着太监的背部上了马车。

「就凭朕是皇帝。」

「是这天下的主人。」

谢淮安死了。

死前,谢淮安紧紧抓住我的手,将一张纸条塞在了我的手里。

「娇娇,你不要哭……」

「娇娇……」

言罢,彻底闭上了双眼。

他不是要救我吗?

为什么,也死了?

我平静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逃又逃不过,死也死不掉。

长乐宫内,沈彻亲手点燃了烛火,静静地看着我。

「他死了,你不伤心吗?」

我冷笑一声,回望着他,反问道:

「为何要伤心?」

「你不是皇帝嘛,说让谁死就让谁死,我伤心又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沈彻钳制住我的手腕压着我,眼里一闪而过受伤。

「娇娇,你求求朕。」

「陛下,崔家女可从不求饶。」

我冷硬开口,偏过脸不再看他。

沈彻却嗤笑,理了理龙袍,俯视着我。

「明日便启程上路吧。」

「谢陛下隆恩。」

摇曳的烛火中,我直视着沈彻幽深的瞳孔沉沉应答。

沈彻紧了紧玉扳指,欲抬起的手倏然放下,而后负手而立,转身离开。

我松了一口气,倒在床榻上蒙住双眼。

肩膀微微耸动,可怜啜泣。

谢淮安,可是我真的好没出息的。

我没办法杀了沈彻,没办法为崔家报仇,也没办法替你报仇。

哪怕知晓了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改变,好似我的一生就是这样了。

和亲那天,沈彻并没有过来送我。

许是他心底觉得愧对于我,又或者是厌恶我。

总之,他没来。

反倒是赵姬来了。

她穿着艳丽的凤袍,端庄自持,倒瞧不出曾经的软骨头。

想着,我也这么说出口。

赵姬眉眼一竖,抬手欲扇我巴掌,我却毫无形象地推倒她,跨坐在她身上,扯乱她精心打扮的鬓发。

那枚精巧匕首,也被我攥在手心,落在赵姬那如桃花般美艳的脸蛋上。

我紧紧攥着,重重划着。

似要将心底的怨恨发泄出来。

可我也知道,我只是在逼沈彻出来。

果然,沈彻出来了。

他疾步过来,将赵姬揽在怀里,怒瞪着我。

「崔云娇,你疯了!」

我晃了晃满手的鲜血,「我疯不疯,不都是你逼的吗?」

沈彻被我噎住,命人将赵姬带回去,走到我面前。

那双眼睛,似有了些柔情。

「娇娇,你不能怪朕,谁让你们崔家手伸得太长,朕可是天子。」

「娇娇,安心去和亲吧,你也不想你的侄儿,也随崔家去了地府吧。」

我胸腔发出剧烈的颤动,呼吸沉重,无声笑着。

那日谢淮安身死,我本欲就此死去。

可沈彻告诉我,崔家还余一人,是我兄长幼子。

他向我许诺,只要我安生去和亲。

我崔家,便还会余一条血脉。

我答应了。

因为我本来就快要死了。

或早或晚,又有什么关系。

「去吧,娇娇。」

也是被沈彻抓回宫,我才发现乌勒族求和亲的人选本是赵姬。

她曾是罪臣之女,闻听此事后,沈彻即刻将她接入宫中为妃。

作为补偿,他向乌勒族许诺皇后和亲。

一切都和谢淮安话本子里的内容一模一样。

远离京都后,我捏着谢淮安的纸条坐在轿中静静等着。

纸条上说,他还可以再活,让我等着他。

我虽惊骇,但我信他。

他说的话,我信。

「娇娇,娇娇。」

果不其然,车马行在半路休息时,谢淮安小声叫住我。

我抬眼看,他俨然换了另一番模样。

成了随行的小太监。

「娇娇,快跟我走!」

我并没有问他为何又活,又为何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他的秘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娇娇?」

我推开谢淮安的手,再一次问道:

「为何如此执着救我?」

谢淮安久久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周围守着的兵士,压低声线。

「娇娇,先跟我走好不好?」

谢淮安红着眼求我,眼神中的挣扎,我看得分明。

我想了很久,蜷缩在长乐宫里想了很久很久。

谢淮安能从沈彻手底下救我出来,依靠了一种神秘力量。

但我与他素昧平生,毫不相识,仅仅是因为他可怜我,就要冒着性命救我吗?

「你不说,我来猜。」

我直视着谢淮安的眼睛,弯起唇角笑着。

「因为只有救我,你的目的就能达成对不对?」

「你说你是穿越到了「金屋藏娇」的副本,而我就是其中关键的人,只有救下我,你才能回到你的世界,对不对?」

谢淮安泄了气,张口想说些什么,终又咽了回去。

良久,谢淮安苦笑道:

「不错,但娇娇……」

「不好!马匪过来了!」

护送我和亲的士兵慌乱起来,乌勒族的马匪,战斗能力丝毫不亚于沙场搏杀的战士。

更何况,他们大多数都是赵姬的人。

我起身拂了拂裙摆,藏在袖弯里的手不停抖着。

「跟我走!」

谢淮安一把拽住我的手。

我却强硬甩开了他,声嘶力竭。

「我最恨别人骗我!谢淮安,你与沈彻又有什么区别!我的结局早就注定,你又何苦在这里挣扎!」

「你滚啊,滚!」

谢淮安眼圈通红望着我。

可眼看着马匪就要过来,他顾不了什么,直接将我打横抱起。

「娇娇,你信我!」

「我会改变你命运的!不仅仅是为了我……」

谢淮安眉心紧蹙,眼泪挂在他的眼角,欲掉未掉。

「可是谢淮安,我累了……」

谢淮安逃跑的脚步一怔。

我用手指轻轻抹掉谢淮安眼尾湿意,描摹着他的眉眼。

「那天你被沈彻处死后,我脑子里突然多了一段记忆。」

「我好似困在了这个结局。」

「有人不停救我,可我还是死了。」

「淮安,认命吧。」

谢淮安闻言悲恸不已,紧紧抱着我,摇头。

「不,我不认命!」

「我一定可以救下你的!一定!」

话音刚落,一支箭穿透了谢淮安的背部。

「…我可以救…你…」

谢淮安吐着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在我的身上。

他抱着我,跪倒在地上。

死不瞑目。

我的心好似也被戳成了窟窿,看着谢淮安讥讽一笑。

「都说了你救不了,你又何必。」

「罢了,反正下次还能再见,不就是死嘛。」

我苦笑着,将自己嵌入谢淮安胸膛的那支箭。

好疼。

真的好疼。

这一次没有被马匪凌辱,也算是不错了。

不知道,谢淮安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我是个没出息的,真的很想嘲讽他,像个傻子一样。

一次又一次地想改写我的结局。

可是谢淮安啊,那结局,不早就在话本子上了吗?

远远地,马蹄声渐起。

我好似听见了沈彻的声音。

他狼狈不堪滚落下马,撕心裂肺喊着我的名字。

手里还攥着谢淮安的那卷文书。

那是谢淮安特意留的,让沈彻也能够意识到自己的一生被人安排。

可他终究来晚了。

我的魂魄飘在了半空中,看着那死在我记忆中的的少年郎将我紧揽在怀。

「娇娇,娇娇,朕错了。」

我笑出了眼泪。

他怎么会错呢?

错的是我。

亦是欲执笔改写我结局的谢淮安啊。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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