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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第六章结尾，开启小燕子重生后的第七章

西三所。

名字听着雅致，实则是一处靠近宫墙、远离后宫中心的僻静院落群。这里住的多是些前朝失宠的太妃、或是犯了错被幽禁的宗室女眷，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暮气和萧索。

小燕子带着简单的行李（大部分是乾隆赏赐、不便带走的东西都留给了紫薇），身边只跟着明月和彩霞，搬进了其中一座稍显破败的小院。院门上的红漆斑驳脱落，墙角生着青苔，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腐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格格…”明月看着空荡荡、只有简单几件旧家具的正屋，眼圈瞬间红了。这里与繁华富丽的漱芳斋，简直是天壤之别！

“以后别叫格格了。”小燕子平静地打断她，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皇上开恩，给了我‘格格’的名号，但我们自己心里要有数。以后，叫‘小姐’就行。”她环顾着这间冰冷的屋子，前世冷宫的阴影似乎又悄然笼罩。但这一次，她眼中没有绝望，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寂。

“是…小姐。”明月彩霞哽咽着应下，连忙开始动手打扫。

身份的落差很快显现。内务府送来的份例明显减等，炭火是劣质的黑炭，熏得人直咳嗽；饭菜也多是些冷硬粗糙的菜式；连负责洒扫的粗使太监宫女，眼神里也带着几分怠慢和疏离。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深宫一角，展现得淋漓尽致。

永琪来过几次，每次都被小燕子以“养伤”、“静心”为由挡在了门外。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去舔舐伤口，去重新规划复仇的路径。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让永琪看到她此刻的狼狈和脆弱，更不能让他卷入自己与皇后不死不休的漩涡更深。

这日黄昏，小燕子正坐在冰冷的炕沿上，就着昏暗的天光，用一块干净的布反复擦拭着那把从漱芳斋带来的、永琪送她的匕首（她坚持带走了这个）。冰冷的金属触感，能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沉静。

突然，窗棂传来几声急促而轻微的敲击，三长两短，是约定的暗号！

小燕子眼神一凛！是腊冬！

她迅速起身，示意明月去开门。门刚开一条缝，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受惊的狸猫般闪了进来，正是腊冬！她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憔悴，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一进门就噗通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小姐！救命！救救我弟弟！”腊冬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皇后…皇后她知道了！她知道我背叛她了！”

“什么？！”小燕子心头猛地一沉，“慢慢说！怎么回事？！”

腊冬语无伦次，涕泪横流：“是…是容嬷嬷留下的心腹！她…她一直盯着我！昨天…昨天我按您的吩咐，把皇后要给您和紫薇格格下毒的消息，塞在御膳房送菜的筐底传出来…结果…结果被那个老刁婆的眼线发现了！她…她截下了消息，还…还报告给了皇后！”

腊冬的身体筛糠般抖着，眼中是灭顶的恐惧：“皇后…皇后震怒！她…她让人把我弟弟…从宫外抓了进来！就…就关在坤宁宫后面的废料房里！她说…她说如果我不在天亮前，把…把您骗到御花园的‘听雨轩’，就…就让人把我弟弟…活活打死！然后…然后也把我…”她说不下去了，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坤宁宫！废料房！听雨轩！

小燕子瞬间明白了皇后的毒计！腊冬暴露，皇后要斩草除根！利用腊冬弟弟的性命威胁，骗她去听雨轩（那地方偏僻，夜里几乎无人），然后…杀人灭口！连同腊冬和她弟弟，一起除掉！一箭三雕！

好狠毒的手段！

“小姐…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腊冬抱着小燕子的腿，哭得几乎断气，“我知道骗您去是死路…可是…可是我弟弟他才八岁啊…”

小燕子看着脚下崩溃的腊冬，又想起前世金锁被流放、柳红惨死的画面。那些被皇后视作蝼蚁、随意碾死的无辜之人…恨意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涌！

她不能不管！腊冬是她策反的眼线，更是她承诺过要保护的人！她弟弟更是无辜！皇后想杀人灭口？她偏要虎口夺食！

“起来！”小燕子一把拉起腊冬，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哭有什么用！想救你弟弟，就按我说的做！”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沉沉地笼罩着紫禁城。寒风呼啸，吹过空旷的宫道，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西三所偏僻的小院里，一点灯火如豆。小燕子换上了一身深色的、不起眼的宫女服饰，用布巾包住了头脸，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眼睛。她将永琪送的那把匕首仔细绑在小腿上。

“小姐！太危险了！您不能一个人去！”明月彩霞急得直掉眼泪，死死拉住她。

“放手！”小燕子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这是唯一的机会！天亮之前，必须把人救出来！你们留在这里，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早早睡下了，身体不适！”

“可是…”

“没有可是！”小燕子斩钉截铁，“这是命令！保护好自己！”她深深看了两个忠心的丫头一眼，转身，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翻过了西三所低矮的后墙。

宫墙内，巡夜的侍卫刚刚走过一队。小燕子屏住呼吸，伏在墙角阴影里，前世无数次躲避追捕的经验让她对宫中的巡逻路线和死角了如指掌。她像一只灵巧的狸猫，借着假山、树木的掩护，在黑暗中快速穿行，目标直指坤宁宫后那片堆放杂物的区域。

寒风刺骨，刮在脸上如同刀割。小燕子的心却跳得如同擂鼓，紧张、恐惧、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亢奋！皇后，你等着！

坤宁宫后墙的阴影里，腊冬已经等在那里，同样一身深色，抖得不成样子。

“小…小姐…”

“指路！”小燕子言简意赅。

腊冬哆嗦着指向不远处一个黑黢黢、散发着霉味的低矮建筑——废料房。门口，隐约可见两个打着哈欠、抱着胳膊御寒的太监身影，显然是看守。

小燕子眼神一冷。她示意腊冬躲在暗处别动，自己则从地上摸起两块趁手的石头。她屏住呼吸，如同捕猎的豹子，悄无声息地潜行到那两个太监身后。

“砰！砰！”两声闷响！

小燕子下手快准狠，两块石头精准地砸在两个太监的后颈上！两人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地瘫倒在地。

“快！”小燕子低喝一声，迅速从其中一个太监腰间摸出钥匙，打开了废料房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锁。

一股浓烈的霉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借着门口透进的微弱月光，小燕子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被破布堵着嘴，手脚都被粗糙的麻绳捆着，正是腊冬的弟弟！

“弟弟！”腊冬再也忍不住，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给他解绳子，拿下破布。

小男孩只有八岁，吓得小脸煞白，浑身冰凉，看到姐姐，才“哇”的一声哭出来，紧紧抱住腊冬。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小燕子警惕地扫视着外面。她不敢想象皇后发现看守被放倒、人质被劫走后的震怒！

三人刚冲出废料房，突然！

“什么人？！站住！”一声厉喝从前方宫道传来！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灯笼的光亮！是巡夜的侍卫队！他们显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糟了！”腊冬面无人色。

小燕子心头一紧！她迅速环顾四周，目光锁定不远处一座堆满废弃宫灯和布幔的角落！

“去那边！躲起来！”她当机立断，一手拉着腊冬，一手抱起小男孩，用尽全身力气冲向那堆杂物！

侍卫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越来越近！

就在灯笼的光亮即将扫到他们藏身的角落时，小燕子猛地将腊冬姐弟按进最深处，自己则抓起一块破旧不堪、满是灰尘的厚重布幔，毫不犹豫地盖在了三人身上！同时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缩成一团！

“人呢？刚才明明听到这边有动静！”侍卫的声音就在不远处。

“头儿，那边废料房门口…好像躺着两个人！”

“过去看看！”

脚步声朝着废料房方向去了。

厚厚的布幔下，空间狭小逼仄，充满了刺鼻的灰尘味。腊冬死死捂住弟弟的嘴，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自己吓得浑身僵硬。小男孩紧紧抓着姐姐的衣服，大眼睛里满是恐惧。

小燕子伏在最外侧，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她能清晰地听到侍卫在废料房门口的惊呼和议论。

“是坤宁宫的人！被打晕了！”

“废料房的门开着！里面的人不见了！”

“快！搜！刺客一定没跑远！封锁附近所有宫道！快去禀报皇后娘娘！”

禀报皇后！小燕子瞳孔骤缩！一旦皇后知道，全宫戒严，她们插翅难飞！必须立刻离开！

趁着侍卫注意力被废料房吸引，一部分人跑去报信的混乱间隙，小燕子猛地掀开布幔！

“走！”她低喝一声，拉起腊冬姐弟，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与侍卫搜查方向相反的、更幽暗僻静的宫墙夹道冲去！

寒风在耳边呼啸，身后是侍卫越来越近的呼喝和灯笼乱晃的光影！小燕子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累赘，速度根本快不起来！她甚至能听到追兵沉重的脚步声和刀鞘碰撞的金属声！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漫上心头！难道…功亏一篑？！

就在这时！

“这边！”一个压低的、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前方一个假山洞口响起！

小燕子猛地抬头，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了假山洞口那个挺拔而焦急的身影——永琪！

他怎么会在这里？！

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小燕子用尽最后力气，拖着腊冬姐弟冲进了假山洞！

山洞狭窄幽深，勉强能容几人藏身。永琪一把将小燕子三人拉进最深处，自己则挡在洞口，警惕地注视着外面。

“五…五阿哥…”腊冬看清来人，惊得几乎晕厥。

“别出声！”永琪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外面，侍卫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已经到了近前！

“人呢？跑哪去了？”

“头儿，前面是死路！只有这个假山洞！”

“进去搜！”

灯笼的光亮和脚步声朝着洞口逼近！

小燕子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腊冬姐弟更是吓得抱成一团，连哭都不敢。

永琪眼神一厉！就在灯笼的光即将照进洞口的刹那，他突然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碎石，用尽全力，朝着假山另一侧的灌木丛狠狠掷去！

“哗啦！”碎石砸在灌木丛中，发出清晰的声响！

“在那边！追！”外面的侍卫果然被引开，脚步声和光亮迅速朝着灌木丛方向追去。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假山洞内紧绷到极致的气氛才骤然松懈下来。

小燕子腿一软，差点瘫倒，被永琪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靠在他坚实的手臂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衫。

“永琪…你…你怎么会…”她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后怕。

永琪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额角未愈的青紫，眼中满是心疼和怒火，声音却异常低沉：“我不放心你！西三所外一直有人盯着！我看到你翻墙出来，就猜到有大事！一路跟着…幸好赶上了！”他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腊冬姐弟，眉头紧锁，“此地不能久留！跟我来！我知道一条出宫的路！”

没有时间解释。永琪带着他们，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宫墙的阴影和废弃的夹道中。他对皇宫的熟悉程度远超小燕子，七拐八绕，竟真的避开了一波又一波的巡逻侍卫，最终来到了靠近西华门附近一处极其隐蔽的、堆满杂物的死角。

这里，宫墙有一个年久失修的排水口，虽然被铁栅栏封住，但其中一根栅栏早已锈蚀松动。

“从这里出去！外面是护城河边的树林！”永琪用力掰开那根松动的铁栅栏，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冰冷的、带着河水腥气的风灌了进来。

“腊冬，带你弟弟出去！一直往西跑！天亮前必须离开京城！永远别再回来！”小燕子当机立断，将身上仅有的几块碎银塞到腊冬手里。

“小姐…五阿哥…大恩大德…”腊冬拉着弟弟，泣不成声，重重磕了个头，不再犹豫，抱着弟弟艰难地钻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墙外的黑暗中。

看着腊冬姐弟安全离开，小燕子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一股巨大的疲惫感袭来。

“走吧，我送你回西三所。”永琪看着她，眼神复杂。

“永琪…”小燕子靠在冰冷的宫墙上，仰头看着他，夜色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而坚定，“今晚的事…谢谢你。但…以后别再管我了。我的路…太危险。”她不想连累他。

永琪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翻涌着激烈的情绪。他一步上前，将小燕子紧紧拥入怀中！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小燕子！你听着！”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沉的痛楚，“我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是格格也好，是平民也罢！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在街上打抱不平、在宫里横冲直撞、会哭会笑、让我心疼让我牵挂的小燕子！你的路是危险，那我们就一起走！是刀山火海，我陪你闯！是万丈深渊，我陪你跳！别再推开我！”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少年人毫无保留的炽热情感和令人心安的坚定力量。小燕子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感受着他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不顾一切的情意，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痛苦、挣扎和伪装，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她紧紧回抱住永琪，将脸埋在他胸前，失声痛哭！为死去的孩子，为前世的苦难，为今生的不易，也为这黑暗中唯一紧握她手、给予她温暖和勇气的怀抱！

寒风依旧凛冽，吹动着两人的衣袂。在这冰冷宫墙的阴影里，两个年轻的身影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融入生命。

许久，小燕子的哭声渐渐平息。她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着永琪同样泛红的眼眶，心中那片被仇恨和冰冷占据的荒芜之地，仿佛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一丝久违的光亮。

“永琪…”她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无比清晰，“帮我…帮我查一个人。”

“谁？”

“福伦夫人。”小燕子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皇后在宫外的爪牙！腊冬的事，还有柳青柳红的事，她绝对脱不了干系！我要知道她所有的把柄！尤其是…她有没有动用宫外的势力，替皇后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永琪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混合着恨意与斗志的火焰，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好！交给我！”

他知道，眼前的小燕子，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单纯保护的小女孩。她是浴火重生的凤凰，是执棋布局的复仇者。而他，甘愿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剑，为她披荆斩棘，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夜色更深，宫墙巍峨，如同蛰伏的巨兽。但在这巨兽的阴影下，两颗年轻的心，因为共同的秘密和无法割舍的情意，前所未有地紧密相连。复仇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在暗夜里，燃烧得更加炽烈而清晰！

第七章 完